賣白菜

劉生文

賣白菜，賣白菜……

蹲在奶奶身邊的虎子，望著過往的人流，一聲高一聲低地叫賣著，不停地搓擦著凍得通紅的小手?；⒆咏衲晔龤q，和快七十歲的奶奶一起生活，家里地少，虎子七歲那年爺爺突發心梗去世了，他爸媽常年在外地打工。

中午放學鈴一響，虎子就跑到離學校不遠的市場，來看奶奶白菜賣得咋樣。

虎子看奶奶一上午一棵白菜也沒賣出去，他心疼地說：“奶奶別著急，我來幫你。”虎子在市場附近的小學念五年級。別看他才十三歲，算個賬啥的比大人快，機靈鬼點子多?；⒆幽棠淌且粋€老實巴交的農村老太太。

這一籃子白菜，一共才十幾棵。本來是打算留著過年吃的，虎子奶奶眼看著白菜脫幫子，葉子變干。時間久了爛沒了怪白瞎的，就想賣幾個錢貼補家用。

早上，虎子奶奶把白菜從外屋的橫板上拿下來，打算把發白要爛的白菜幫子掰下來，好賣?？苫⒆诱f啥也不讓，他說掰掉了可惜，放在上面還能多賣幾個錢呢！

虎子奶奶拗不過他，可是虎子哪里知道，一上午，路過的人拿起白菜反復看，搖晃著腦袋嘴一撅就離開了。有的人和虎子奶奶討價還價，說要把爛菜幫子掰掉，虎子奶奶不干……

虎子奶奶見市場上的人越來越少，便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用手帕包著的薄薄的小包，里面有幾張一元錢的，還有一些零錢，虎子奶奶遞給虎子一張一元錢，讓虎子買點吃的趕快上學去。

虎子剛站起身，看到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朝著白菜走了過來。

她蹲在奶奶的身邊，問白菜的價錢。虎子奶奶心想，都中午了，反正也賣不出去，說看著給吧，差不多就行。沒等女人吱聲，虎子說，奶奶不能降價，還是原來的價錢。

那女人搖搖頭，看樣子是嫌貴。但是她沒有走，而是蹲下，揭開那張破羊皮，翻動著籃子里的幾棵白菜。

虎子愣愣地盯著中年女人，心里充滿了期盼和難耐的渴望。女人不急不忙地和虎子奶奶聊天，問這問那。一邊聊天，一邊把白菜幫子從那半截欲斷未斷的根上拽了下來。然后又逐棵地掰著籃子里發白要爛的白菜幫子。她回頭看看虎子說，大冷的天，你奶奶賣白菜很不容易，邊說邊繼續掰爛白菜幫子。邊掰邊說，白菜卷得不緊。

虎子奶奶說：“大妹子啊，這樣的白菜您還嫌卷得不緊，那你就到市上去看看吧。”

此時，虎子內心對中年女人產生了厭惡感。心想，你拽斷了我們的白菜幫子也就罷了，你還昧著良心說我們的白菜卷得不緊。

虎子忍不住冒出了一句話：“再緊就成了石頭蛋子了！”中年女人抬起頭，驚訝地打量著虎子，問虎子奶奶：“這是您的孫子嗎？”

“是的。”虎子奶奶回答，轉回頭批評虎子：“說話沒大沒小的！”中年女人把最后一棵白菜拿到手里，把掰下來的菜幫子小心地裝到黑方便袋子里。虎子十分惱火，便對她說：“別掰了，你掰了讓我們怎么賣？！”

“大妹子，別掰了，放到這時候的白菜，老幫子脫了五六層，成了核了。”奶奶勸她。

她終于還是將那層干菜幫子全部掰光，露出了鮮嫩的、潔白的菜幫。在凜冽的寒風中，幾顆白菜散發出甜絲絲的氣味。中年女人說：“這樣的白菜，包成餃子味道該有多么鮮美啊！”

此時，虎子想起來了同桌小雅給他帶白菜餡餃子的味道，小雅說過，她媽知道虎子家困難，一有好吃的就讓小雅給虎子帶。她媽可能干了，家里養了很多雞鴨鵝。

中年女人搬著兩棵白菜站起來，連同黑方便兜里的爛白菜幫子一起放在稱盤子里，讓奶奶給過秤。

奶奶一臉的懵懂，虎子也很驚訝！

中年女人說，這兜子按照你的白菜價，那兩棵白菜一斤給你加一角錢。

中年女人說這些爛白菜幫子丟掉了白瞎了。放在白菜上面你還不好賣，我有用。

虎子奶奶說，白菜幫子不要錢了，中年女人執意把錢付了。虎子按照女人說的價格早就算好了，一分沒少地收了。

虎子奇怪地望著漸漸離去的中年女人，心里有種怪怪地感覺。

突然一個女孩的聲音響在虎子的耳畔：“媽，我找你半天了，你跑這里來了。”

這不是同桌小雅嗎？虎子愣愣地想。

中年女人用手指了指虎子，小雅沖著虎子不停地揮著小手，虎子的臉一下子紅了。

剩下的那十幾棵透著香味的白菜不一會兒就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