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
在婆婆眼里,兒子就是她的全部,她可以為他蠻橫無理,也可以為他委曲求全,就像女兒也是我的命根子一樣。
婆婆包攬了我家所有的家務,買菜、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接送孩子,如果我愿意,晚上她也可以帶孩子睡覺。但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對她好,起因還得從我老公孫瀟受傷住院說起。
孫瀟是名軍人,2017年8月在家休假。一天我到單位后發現有份重要資料忘在了家里,就打電話給孫瀟,讓他幫我送過來。結果他騎車來我單位途中摔了一跤,居然嚴重得進了重癥監護室。
我婆婆得知后從老家趕來,指責我沒照顧好她兒子,在重癥監護室門口拉住我的胳膊對我嚷:“要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完全不顧我當時已經懷孕6個月,更不考慮我當時的心情。
之后我和婆婆開啟了長達一年多的戰爭,最后以我的全勝告終。也不知從何時起,婆婆成了我的免費“保姆”。
有親友多次勸我原諒婆婆,可我做不到,因為有些傷害就像扎在心頭的一根刺,拔不出來。
孫瀟曾試圖緩和我和婆婆的關系,但一番努力之后就放棄了,他知道他不再勸我至少還能維持我們的婚姻。只是我看得出來,他心疼婆婆,一年之中難得幾次回來,每次都包攬全部家務,讓婆婆能休息一下。
我女兒兩歲多時,一天下午我接到父親的電話,說我女兒受傷在醫院搶救。我狂奔下樓,飛速趕到醫院,忍不住渾身發抖。在走廊里看到婆婆,她泣不成聲地剛說了句“都怨我不好”,我就爆發了,朝她喊:“你怎么帶的孩子!是不是故意的?”那一刻,我感覺再惡毒的話都難解我心中的怨恨與惡氣。婆婆只是哭。我爸把我拉到一邊跟我說了事情的經過。
那天婆婆帶著女兒玩滑滑梯,女兒調皮,從滑滑梯最高處的外沿兒往下爬,一失手摔到了地上。我見到女兒時,她頭部縫了7針,被紗布裹著,胳膊、腿上好幾處破皮。
我想給孫瀟打電話,告訴他我辭職帶孩子,讓婆婆回老家,父親厲聲斥責我:“胡鬧!”
接著,父親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前年,孫瀟躺在重癥監護室,你婆婆的行為你忘了?兩年多了,你說什么都不肯原諒她,可你今天的行為又好到哪里去?”
我愣住了,這還是最寵我的父親嗎?父親的白發又多了,因為照顧患阿爾茨海默病的母親,這兩年父親老了不少。
“我……你……”我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心里只剩下憤怒。
晚上,躺在床上我仔細回想父親后來跟我說的悄悄話,不禁流下了歉疚的淚水。
原來,自從我女兒上幼兒園后,婆婆就主動包攬了給我父母買菜、做午飯的任務,還順便幫忙照顧我母親,讓我那因照顧母親而長期睡眠不足的父親白天能補個覺。可婆婆不讓父親告訴我,說她是自愿的,只要我和孫瀟好好的就行。
夜里,受了驚嚇的女兒睡夢里不斷地喊“奶奶”。女兒這么依賴的奶奶,卻被我視如仇敵,我不禁深深自責。
半夜起來上廁所,我發現婆婆還坐在沙發上。一見到我,她趕忙問女兒睡穩了沒有。我第一次平心靜氣地對她說話:“媽,你早點休息,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或許我喊的那一聲“媽”,讓她所有的委屈都釋放了,她哭了,哭得無遮無攔。只是,面前這個失態的老人,已經從我眼中的“保姆”變回了“女兒的奶奶”“孫瀟的母親”和“我的婆婆”。要知道,自從孫瀟出事后我再沒有喊過她一聲“媽”。
這幾年,她對我所有的好,我都認為理所當然,都覺得她是為了她兒子。當年孫瀟手術雖然很成功,但過后我們都發現,他再也不是那個機靈能干、能說會道的孫瀟,他變得有些遲鈍了。我想,或許婆婆正是因為兒子的變化才收起了她的蠻橫,開始討好我。我也利用婆婆的這種心理,在家里占據了上風,成了“贏家”,變得頤指氣使。
看著婆婆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回房間,我流淚了,心里默默說了聲“謝謝”。
我每個周末都會帶著女兒去父母那里吃飯,現在我主動叫上了婆婆。婆婆還沒有適應我這種示好,還是怯怯地搶著干活。
我終于想通了一些事情。在普通的中國家庭,親子關系、夫妻關系真的是說不清。在婆婆眼里,孫瀟就是她的全部,她可以為他蠻橫無理,也可以為他委曲求全。就像女兒也是我的命根子一樣。若我們不懂得換位思考,拿這些弱點去傷害對方,我們的戰爭注定雙輸。
想到這里,我開始苦惱怎樣才能讓婆婆融入我們這個小家庭。
眼看著我和孫瀟的結婚六周年紀念日到了,我提出大辦一場,在酒店訂了宴席。看得出婆婆是開心的,盡管有點心疼錢。席間,我抱著還沒有拆線的女兒,讓她把我們準備好的一個紅包送給奶奶,并向奶奶祝福:爸爸媽媽讓我給您個大紅包,感謝您把我養得胖嘟嘟的,祝您身體健康!這是我提前教女兒說的。婆婆說啥也不肯收紅包,直到我父親出面勸說她才收下。那一刻,我看到婆婆眼里噙滿了淚水。
日子又回到了平常,可平常的日子卻讓我越來越開心,我不再像以前總是繃著一張臉,耳邊也偶爾會響起婆婆哼的小曲……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