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海報

⊙賀向花

①張小寧看到那張海報，忽然感覺到自己像一片干枯的樹葉，在樹枝上晃了幾晃，飄落下來，掉進樹旁黑咕隆咚的枯井里。

②張小寧看見海報上她的名字很大，海報上有她站在一個紅箱子旁邊的照片，貼在學(xué)校最醒目的布告欄里。這個布告欄設(shè)在學(xué)校里大家必經(jīng)的位置，那里經(jīng)常貼著學(xué)校重要的事情，所以大多數(shù)師生每天都會停下來看一看。

③海報從外表看起來很精美，但看了一會兒，張小寧的頭就暈了。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頭暈的感覺了，忽然頭暈讓她感覺很驚慌。她扶著冰涼的布告欄，閉著眼睛站了一會兒。好朋友問她怎么了，她說頭暈，好朋友就拉住她的手，走到不遠處的長椅上坐下來。

④張小寧坐在長椅上閉著眼睛養(yǎng)了一會兒神，睜開眼問好朋友：“你說我的血會不會是白色的？”好朋友說：“人血都是紅色的，哪會有白色的？”張小寧說：“我是說我的血，我的血是不是白色的？”好朋友說：“你的和我的不一樣嗎？不要胡思亂想了。”

⑤張小寧剛升入初中一年級的時候，就查出得了白血病，休學(xué)一年多又回到學(xué)校，她想她終于可以回到從前了。學(xué)校組織老師和學(xué)生獻愛心，召開了一次募捐大會。張小寧站在募捐箱前，看著老師、同學(xué)一個個從她面前走過，將錢投進紅箱子。從那以后，張小寧感覺學(xué)校和從前不一樣了。她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這讓她感覺到自己好像成了一個怪物，很心慌。

⑥張小寧說：“學(xué)校捐款后，總有很多同學(xué)問我話，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就像我還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一樣。已經(jīng)有五個人問過我的血是不是白色的，有男生也有女生。你說，我的血到底是不是白色的？我一想起來就覺得很恐怖。”

⑦好朋友說：“我說是紅色的，你又不信。”張小寧說：“你又不是醫(yī)生。”兩個人沉默了很長時間，好朋友突然說：“你等著。”她掏出手機，在網(wǎng)上搜索一會兒，說：“你聽著，這是一位醫(yī)生說的，白血病的血液不是白色而是紅色的，白細胞增多也不會讓血變成白色，你看你看。”好朋友說著就把手機舉到張小寧面前。張小寧拿起手機看的時候，好朋友又說：“醫(yī)生不是說你的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嗎？”張小寧說：“醫(yī)生說我的血象正常了。”好朋友說：“那你還擔(dān)心什么？看你的臉，都有點兒紅撲撲的了，如果你的血不是紅色的，臉怎么會紅撲撲的呢？”

⑧看完海報，張小寧感覺頭很暈，在家里還好點兒，一想到要去學(xué)校，頭就又暈起來，只好請了三天假。媽媽很緊張，帶她去看醫(yī)生，醫(yī)生檢查后說，病情很穩(wěn)定。休完假，張小寧又回到學(xué)校。

⑨媽媽在叮嚀張小寧的時候，順便也叮嚀了她的那個好朋友，說醫(yī)生讓張小寧做適量的戶外運動，所以希望好朋友多陪她在戶外走走，散散步，曬曬太陽。好朋友本來就一直幫助張小寧的，現(xiàn)在又有了阿姨的叮嚀，每天陪張小寧散步、曬太陽，就成了好朋友心里重要的事。

⑩張小寧和好朋友一起散步、曬太陽，路過布告欄的時候，就站在布告欄下看一會兒。張小寧又閉上眼睛，用手扶著布告欄。好朋友問：“又頭暈了？”張小寧點點頭。好朋友又拉起張小寧的手，一起到不遠處的長椅上坐下來。

張小寧說：“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對？”好朋友問：“你哪有不對啊？”張小寧說：“學(xué)校捐款，我很感激，但我很討厭學(xué)校把我生病的事做成海報，讓人們每天看來看去的，我覺得很別扭。”

張小寧問：“你說這張海報還要貼多久啊？”好朋友說：“你想讓它貼多久？”張小寧說：“我想讓它從來都沒有貼過。”張小寧和好朋友都不說話了。

第二天，好朋友又拉著張小寧出來散步、曬太陽。為了不讓張小寧再看到海報，布告欄在路左邊，好朋友就走在左邊，布告欄在路右邊，好朋友就走在右邊。路過布告欄的時候，好朋友都拉著張小寧的手，徑直向前走。張小寧回頭看了兩眼，好朋友握緊張小寧的手，繼續(xù)向前走。回來的時候，張小寧覺得有些不對，就掙開好朋友的手，又站在那張海報前面。看了一會兒，張小寧閉上眼睛，手扶住布告欄。好朋友埋怨說：“不讓你看你非要看。”聽著好朋友的埋怨，張小寧忽然哭了起來。

好朋友陪著張小寧，聽她哭了很久。忽然，好朋友抬起手，把海報撕下來，撕成碎片，扔進了垃圾箱。張小寧抬起頭，看見貼海報的位置一片空白。

（選自《小小說選刊》2020年第11期，有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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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xí)

1.選文第①段有什么作用？

2.請簡要概括選文第⑤段的主要內(nèi)容。

3.文中多次寫到張小寧看了一會兒海報就頭暈甚至為此害怕去學(xué)校，作者這樣寫的目的是什么？

4.閱讀本文后，你有哪些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