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月亮的熊

左泓

艾瑪帶著貝蒂一直把盧克送到穆斯塔河的岸邊，它們在草坡上要分手的時候，貝蒂忽然朝著天空叫起來。艾瑪抬頭看去，一輪碩大無比的月亮靜靜地懸掛在空中，它低得都要貼到森林的樹梢了。

艾瑪和盧克情不自禁地坐下來看月亮。

四周靜極了，它們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貝蒂一邊看月亮，一邊好奇地玩弄盧克的大爪子，它努力要把盧克的一只大爪子舉起來，結果壓得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艾瑪從沒有這樣認真地看過月亮。薄薄的月光像水一樣，把周圍的景物浮起來，它們變得朦朦朧朧的。河水流動的聲音非常輕，能聽見魚兒躍出水面的聲音，黝黑的河面上泛起一片銀光。森林里有什么鳥在叫，那鳥在它們幾個的頭頂上飛翔。草叢中的小蟲子唱得非常起勁兒，夜晚是它們的舞臺……

盧克終于依依不舍地起身。它拍拍艾瑪，又拍拍貝蒂，然后踏著月光走了。它輕松地騰挪四肢，好像是在草地上滑動，貝蒂跟著盧克跑了好遠，它使勁地拉住盧克，好像在說：你留下來吧，留下來吧，咱們一塊玩兒……直到盧克站住，裝作生氣似的嚇唬它，它才停住戲耍，回到媽媽旁邊向盧克揮動爪子。

艾瑪一直看著盧克消失在濃密的森林中。

艾瑪是從一個沒有邏輯的夢里醒來的。

貝蒂在它的懷里睡得正酣，艾瑪把貝蒂推醒，然后就去河邊飲水，它屏住氣把頭伸進清冽的水中，讓自己的頭腦清醒起來。它抖掉頭上的水，把鼻子伸向空中，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郁花香的空氣。就在這一刻，艾瑪像被定住一樣，停在那里不動了，過了一兩秒鐘，它猛地像人一樣站起來，把鼻翼擴大，全力吸著空氣，讓氣流飛快地注滿寬大的胸腔，然后噴出來，再把空氣吸進胸腔……

艾瑪嗅到了一種它熟悉的氣息，這氣息來自于森林深處的狼群。

艾瑪的身上像通過一股電流一般戰栗了一下。它飛快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它的心臟狂跳起來，身上的血流加快了，它回身向草坡那端的灌木叢吼了一聲。

艾瑪在呼喚貝蒂。

貝蒂正在灌木叢下挖掘一個灰鼠洞，它那稚嫩的爪子已經把洞口挖出一個淺淺的小坑。灰鼠的氣息刺激著它，它的喉嚨里發出一陣歡快的叫聲，它聽見媽媽的呼喚，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回頭繼續挖灰鼠洞。它已經能聽到灰鼠在洞里絕望的叫聲了，它一定要把灰鼠挖出來，它也一定能把灰鼠挖出來，這是一頓即將到嘴邊的美食。它已經在流口水了，它奮力揮動著小爪子向外刨土。

艾瑪雖然沒有看到貝蒂，可是它準確地知道貝蒂的位置，它跑過來，張開大口，叼著貝蒂就走。艾瑪有著鋒利的犬齒，它的犬齒足以咬斷任何動物的骨骼，可是它叼著貝蒂的時候卻非常有分寸，既能把貝蒂銜起來，又不會傷到貝蒂的皮肉。狼群來自穆斯塔河左岸的密林，只要艾瑪帶貝蒂泅過穆斯塔河，到河的右岸去，就能躲過它們。如果是艾瑪自己，倒不怕狼群，可是艾瑪帶著貝蒂，就不得不和狼群保持距離，因為幼熊也是狼群獵殺的目標。

艾瑪跑了一會兒，索性把貝蒂扔在了背上，馱著它奔跑。

艾瑪跑動起來的時候全身的肌肉都在它的皮下滾動，它像一個穿著寬大袍子在奔跑的巨人。貝蒂仿佛坐在一艘大船上，船在草浪上滑動得又快又穩，它不時發出開心的叫聲。

一只梅花鹿像一陣風似的從草地上掠過，它的脖子受傷了，淌著鮮紅的血，很快就消失在遠處的灌木叢里。

艾瑪驚訝地停住腳步。

灰色的狼群在艾瑪面前的草叢里漸漸浮現出來。十頭……二十頭……三十頭……狼群已經幾天沒有捕到獵物了，剛才那只梅花鹿在垂死的時刻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掙脫了狼群的圍獵，現在狼群特別需要食物，那些剛出生不久的狼崽已經因為饑餓開始死亡。

艾瑪面對狼群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它身子一抖，就把貝蒂從身上抖下來，并把它飛快地放在腿邊。

貝蒂也看見了狼群，它還不知道狼群的厲害，但是它知道媽媽非常憤怒，就學著媽媽的樣子叫了一聲，可是叫聲又小又弱。

因為沒有捕到那只鹿，沮喪的狼群正要遷徙，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一頭帶著幼崽的熊。狼深知熊的力量，對它們從來都敬而遠之，熊的體重要比老虎大一倍以上，它們揮動前掌可以擊碎一頭狼的頭顱。可是現在狼群面對的是帶著孩子的艾瑪，它會被孩子所拖累，無法完全施展自己的本領。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