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引入比特幣，薩爾瓦多怎么了？

郭瑩瑩

2021年6月24日，薩爾瓦多首都設立的比特幣ATM機

6月9日，薩爾瓦多共和國議會批準了將比特幣作為該國法定貨幣的法案。這個中美洲小國，將一躍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官方采用加密貨幣的國家。

該法雖只有短短十六條，但第一條便寫道：本法的目的是，將比特幣用作薩爾瓦多共和國的法定貨幣;其在任何交易中都將不受限制，并具有償還債務的法定貨幣權。

自2021年9月7日起，比特幣將作為該國法定貨幣，正式與美元一起進行流通。總統(tǒng)納伊布·布克爾表示，讓比特幣成為該國法定貨幣的目的是刺激經濟、吸引投資、創(chuàng)造就業(yè)，讓“正規(guī)經濟活動外的成千上萬的人享有金融服務”。

畢竟，在薩爾瓦多，70%的人口沒有銀行賬戶，從事的是非正規(guī)經濟活動，日常使用的是現(xiàn)金。他們的生活，近乎被傳統(tǒng)的金融業(yè)隔絕在外。

高風險，高回報？

曾任該國中央銀行行長的卡洛斯·埃塞維多，就比特幣的合法化警告道：“就像經濟學學生從專業(yè)入門課中學到的那樣，加密貨幣的波動性和風險太大，無法實現(xiàn)貨幣作為價值儲存、交換媒介和記賬單位的基本功能。”

2021年6 月7日，薩爾瓦多拉利伯塔德，一女子在使用比特幣ATM機

確實，最近幾個月的比特幣價格，很容易讓人對它的風險感到擔憂與恐懼：4月份比特幣登上了近6.5萬美元的歷史最高點，而到了6月底，它跌到了3.6萬美元左右。

雖然如此，基于ElZonte這個薩瓦爾多“比特幣之鄉(xiāng)”的“成功經驗”，許多薩爾瓦多民眾仍對“比特幣法”將為國家?guī)淼幕貓蟊в谢孟搿?blockquote>

在薩爾瓦多，70%的人口沒有銀行賬戶，從事的是非正規(guī)經濟活動。

從首都圣薩爾瓦多前往ElZonte進行“科技旅行”的市民達爾文·奧特洛表示：“毫無疑問，‘比特幣法將為國家?guī)砗锰帯２▌邮沁@場游戲的一部分，也是挑戰(zhàn)的一部分。恐懼是正常的，但這將是值得的，因為不冒險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在這個中美洲人口最密集的國家，工業(yè)基礎薄弱，黑幫眾多，冒險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國民氣質。但這仍然是危險的。

所謂的“循環(huán)經濟”

ElZonte是薩爾瓦多的“比特幣之鄉(xiāng)”，也是比特幣流通的前鋒之城。這個距離首都43公里、車程45分鐘的小漁村，自2019年起就在使用比特幣作為流通貨幣了。

這一切起源于一場匿名捐贈。

2021年6月9日，薩爾瓦多，男子在接受比特幣的商店購物

麥克·彼得森是一名在二三十年前就愛上ElZonte的美國人，他和他的家人一起建立了名為HopeHouse的非營利組織。該組織宣稱要改善ElZonte的教育，并為鄉(xiāng)民們提供更多的機會。后來，麥克·彼得森通過中間人，收到了一個匿名者的捐贈。對方表示愿意捐贈比特幣，支持他的公益事業(yè)，但其條件是：這些比特幣不會被兌換成美元，它們將被直接應用于鄉(xiāng)民的生活。

就這樣，ElZonte這個擁有500多戶人家的小漁村，開啟了它的比特幣流通之旅。HopeHouse一開始向鄉(xiāng)民們提供如何使用比特幣的講座和培訓，并用比特幣向機構雇傭的一些年輕人支付勞動報酬。但鄉(xiāng)民們剛開始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興趣。他們推廣的BitcoinBeach（比特幣支付APP）注冊用戶并沒有增加。

隨著新冠疫情的暴發(fā)，鄉(xiāng)民們對比特幣支付這種新型方式有了很大的改觀。在ElZonte失去了旅游觀光業(yè)這個經濟支柱之后，HopeHouse向每一戶家庭派發(fā)了一些捐贈的比特幣。這些家庭因此可以在接受比特幣支付的商店中，采購日常用品和維持日常生活開銷。

按照HopeHouse負責人之一羅曼·馬丁內斯的說法，這也是BitcoinBeach計劃的一部分：“（我們）先對社區(qū)進行直接注入。人們開始用比特幣消費，店家也可以出售自己的商品。有了錢的流通，就有了循環(huán)經濟。”

如今，ElZonte的多數(shù)鄉(xiāng)民已經習慣了比特幣的收款與支付。

幾家歡喜幾家憂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ElZonte鄉(xiāng)民都對比特幣支付感到滿意。

有的鄉(xiāng)民表示，隨著比特幣價格的波動，高位收進來的錢如今已大幅貶值：“我虧了。”

“我（對比特幣支付）不感興趣。因為容易賺到，也容易虧掉。”

而有的鄉(xiāng)民則認為：“在這么多人失業(yè)的時候，比特幣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當它的價格很高的時候，這里面有很多的利潤。雖然在過去的兩個月里，它的價格下降了很多，但是損失早已經由賺到的那部分彌補了。”

此外，外界對ElZonte的“成功經驗”也多有質疑。一方面，大家擔憂BitcoinBeach的背后是否還有著其他不為人知的目的;另一方面，有人懷疑ElZonte的經驗是否可以成功推廣至薩爾瓦多全國。

目前，它應該多聽聽外界的聲音，拋棄空手套白狼的想法

針對第一點，HopeHouse的創(chuàng)始人彼得森多次表示，他“理解那些懷疑的人，但是世界上真的有好人，他們只是想幫忙，不想出風頭”。彼得森接受采訪時談到，自己并不知道捐贈者是誰。平常他們只是通過信息溝通，但是對方確實捐贈了相當多的比特幣來幫助ElZonte的鄉(xiāng)民。

針對第二點，研究虛擬貨幣的學者大衛(wèi)·杰拉德認為，ElZonte的經驗是“人為的”，因為鄉(xiāng)民們使用的比特幣是通過捐款被補貼而來的。而播客頻道WhatBitcoinDid的主播彼得·麥科馬克則認為，捐贈有助于比特幣支付的初始推廣，如今在薩爾瓦多大規(guī)模鋪開是可行的。

關于捐贈人背景和用意的猜測，仍然是籠罩在ElZonte上空的一團烏云。

2021年6月9日，薩爾瓦多首都圣薩爾瓦多街頭

用比特幣轉移視線？

非政府組織AcciónCiudadana的負責人愛德華多·埃斯科瓦爾，將這項比特幣法定之舉判定為“煙霧彈”，認為總統(tǒng)要借此轉移公眾和國際社會對其執(zhí)政狀況的注意力。

確實，布克爾執(zhí)政后，腐敗傳聞甚囂塵上，而推出“比特幣法”是一種“改變其國際形象”的方式。

美洲國家組織下轄的“打擊薩爾瓦多有罪不罰現(xiàn)象國際委員會”（CICIES）曾于今年3月25日，向薩爾瓦多政府提出了一系列的法律改革建議，旨在防止腐敗、改善官員問責制等問題。5月，美國國務院曾公布了一份共計17人的中美洲腐敗官員名單，其中就包括了總統(tǒng)布克爾的幕僚長、前安全部部長等人。

6月5日，總統(tǒng)布克爾正式宣布終止薩爾瓦多與CICIES之間的反腐敗協(xié)定。這也許與該委員會調查了現(xiàn)任政府的12起腐敗案件有關。

在這樣的情況下，布克爾宣布比特幣法定化，讓人感覺是在“加強其與美國的對抗，或者說，是在遠離美國，是在去美元化”。

有人認為，借由此舉，總統(tǒng)布克爾贏得了眾多的新追隨者，正從一系列破壞他形象的丑聞中走出來，再次成為了那個受人欽佩的、大膽的、革命的布克爾。

至今為止，布克爾使用推特等社交媒體來發(fā)表其對比特幣法定化的想法，但從未詳細地向公眾介紹或解釋過他的這項計劃。

與此同時，布克爾也正忙于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代表們會面，并向該組織申請高達13億美元的貸款，以幫助薩爾瓦多重振經濟與民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發(fā)言人警告：“將比特幣合法化，將會產生一系列經濟、金融和法律問題，需要非常謹慎的分析。”

風險不可控

無論外界如何質疑，9月7日起，比特幣將正式作為法定貨幣在薩爾瓦多流通，該國公民也可使用比特幣交稅。除了加密貨幣的波動性，也許安全性更加值得擔心。

兩個多月前，美國一家跨州的天然氣管道公司遭黑客攻擊，導致系統(tǒng)癱瘓。黑客勒索美國地方當局，要求用比特幣支付贖金，以換取天然氣管理軟件恢復自主。薩爾瓦多把比特幣列為法定貨幣的決定，增大了這一方面的風險。也許，該國的比特幣合法化，會讓薩爾瓦多成為轉化勒索收益的首選之地。

薩瓦爾多如果真想將比特幣支付長遠且穩(wěn)定地實現(xiàn)下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目前，它應該多聽聽外界的聲音，拋棄空手套白狼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