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傷寒論》六經理論談針刺治療頭痛病的經驗配穴

趙晶 羅苓芝 畢宇峰

摘要：頭痛是臨床常見的癥候群，是多種病因引起的頭部疼痛的一類病癥，通過對《傷寒論》及相關文獻中關于六經頭痛條文的整理分析，嘗試辨析及總結六經頭痛病的相關配穴，為臨床針刺治療頭痛病提供取穴理論依據。

關鍵詞：傷寒論;六經;頭痛;針刺

【中圖分類號】R74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9026（2021）08-186-02

頭痛是一個臨床常見的癥候群，也是神經科最常見的疾病之一。頭痛作為臨床患者常見的自覺癥狀，可見于多種基礎疾病[1]。中醫古籍中頭痛有多種命名，我國古代著名的針灸典籍《針灸大成》[2]中將頭痛稱之為“頭風”、“腦風”、“腦痛”等。又根據病因、病位、病性、病程長短的不同給予不同命名。西醫對頭痛病現多采用ICHD-2逐級分類法，把頭痛病分為原發性頭痛、偏頭痛等14類，又以發生部位分為頭痛的不同亞型[3]，因臨床伴發癥狀多，其診斷治療亦復雜。從中醫病因來看，大多分為外感、內傷兩類。外感主要指風、寒、暑、濕等外邪侵襲導致的頭痛，例如《針灸大成·骨空論》中述：“風從外入，令人振寒，汗出頭痛”，其指風邪為主因之頭痛。而內傷則是基于臟腑功能失調引起臟腑經絡疾病，及飲食失調、房室及起居不當，致以痰濕、血瘀等阻滯為主形成頭痛癥狀。總而言之，從發病機理來看，頭痛的主因多由風、痰、瘀作用于人體，引起臟腑功能失調而致的臨床癥狀[4]。

臨床通過針刺治療頭痛病多快速而效驗，針刺時多以六經分型論治頭痛，頭部多為陽經循行匯合處，十二經通過經脈、絡脈、經別、經筋循行分布至頭部，經脈阻滯不通、脈絡氣血空虛都可引起頭痛，《傷寒論》是以六經辨證為主的理論體系，以辨證論治為核心理論，原文中詳細記載了六經病癥，其中太陽頭痛、陽明頭痛、少陽頭痛、厥陰頭痛在原文中均有涉及頭痛相關癥狀。筆者在跟隨名中醫畢宇峰主任醫師學習過程中，臨床診療多以六經辨證治療頭痛，通過分型取穴治之，療效頗佳，現通過對《傷寒論》及相關文獻中關于六經頭痛條文的整理分析，嘗試辨析及總結六經頭痛病的相關配穴，為臨床針刺治療頭痛病提供取穴理論依據。

1 辨太陽經頭痛

太陽頭痛在《傷寒論》中論述最多，如《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上第五》[5]：“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又《傷寒論集注》[6]述：“太陽為諸陽之主氣，……，太陽之為病，脈浮，言太陽運行與周身之膚表，病通體之表陽，故其脈應之而浮也。頭項者，太陽經脈所循之分部也，病在表而涉于分部，故強痛也。”文中所述太陽經主一身之表陽，易感受外邪，上阻清竅，竅閉不通則為痛。太陽經循行頭項部，太陽經受邪致局部經絡氣血不通，則引起頭項疼痛。太陽經頭痛主證惡寒，此為表陽受傷，致體內陽氣外透于表，治宜以驅邪外出，陽氣復則經絡通，頭項部疼痛等不適則愈。

太陽經頭痛臨床癥狀多為頭項部疼痛，多以脹痛、緊痛、抽痛為主，常伴有頸項部僵硬及肩背不適感。辨析太陽頭痛多應先辨病程之長短。病程初起多以風寒為主， 其風寒侵襲太陽經脈，經脈不通，氣血失調所致;病程后期則以風痰、風濕、風熱為主。從經絡走向看，足太陽經“從巔人絡腦，還出別下項”，其經筋“上結于完骨”，風寒之邪外襲太陽經，循經上犯可見頭痛，癥狀多表現于后枕及頸項部，同時可兼有惡寒發熱、腰背痛、脈浮等癥。疼痛性質多以脹痛、緊痛為主，針刺治療時宜祛風散寒，以足太陽經穴為主，如大杼、風門、風府、肺俞等，針刺用瀉法，針后可拔罐以溫經散寒，病癥嚴重時還可局部刺絡放血加強療效。太陽主一身之表，風寒侵襲，太陽經表陽被遏，取大杼、風門以發表散邪，配合督脈之大椎、風府等穴，疏調經絡筋骨以止痛。肺主皮毛，局部拔罐及點刺均可疏通頸項肩背之經氣，宣肺發表而通絡。

2 辨陽明經頭痛

陽明經頭痛多為外邪阻滯經絡，但與太陽經頭痛不一樣，陽明頭痛又可分為經證與腑證，在治則治法上亦有不同，如《傷寒論·辨陽明病脈證并治上第八》述：“陽明病，反無汗而小便利，二三日嘔而咳，手足厥者，必苦頭痛。”而《注解·傷寒論》[7]曰：“陽明病法多汗，反無汗而小便利者，陽明傷寒而寒氣攻之，……，寒邪發于外業，必苦頭痛。”《傷寒論條辨》[8]中又說道：“手足為諸陽之本，三陽皆上頭，……，必苦頭痛也。”這些都描述了陽明經頭痛為陽明經脈受寒邪，內有寒而不外發，不僅陽明經氣受寒，且陽明內腑寒氣阻滯，寒凝經脈，陽明經經絡受阻，經氣不通，不通則痛。陽明經病多為里實熱證，表現為陽熱亢盛，因火性炎上，故頭痛時常劇烈難忍。

從經絡分析，足陽明胃經為多氣多血之經，“起于鼻，旁納太陽之脈，挾口，環唇，上耳前、循發際、至額顱”。邪氣循經上攻，發作時頭痛暴烈。又陽明胃、腸相表里，治則以通為順。陽明為病，多以邪實內阻為主，如邪熱內郁，閉阻陽明經脈，則可見陽明頭痛。因陽明足之脈“循發際至額顱”，手之脈“入下齒中”，其支者“貫頰”，有“面為陽明之鄉”之說，故而陽明頭痛多表現在額面部，以前額為甚，痛連目珠，同時可見高熱有汗，不惡寒反惡熱，口鼻干燥，心煩少寐，腹脹便結等。針刺取穴時多選取陽明經穴如曲池、合谷、足三里、內庭、天樞、大腸俞等穴以清熱祛邪、通絡止痛為法。曲池為手陽明之合穴，可行氣通絡導滯，內庭為足陽明胃之滎穴，用之可瀉火理氣、通絡止痛。天樞、大腸俞、足三里等穴，均可調腸通絡，消積導滯，內腑通則病愈。

3 辨少陽經頭痛

少陽經頭痛，多為表邪未解，邪客于少陽半表半里之中，除頭痛癥狀外多伴有發熱，心煩心悸等，嚴重時可邪陷陽明，出現神昏、譫語等癥狀。如《傷寒論·辨少陽病脈證并治第九》中言：“傷寒脈弦細，頭痛發熱者，屬少陽。”《注解傷寒論》曰：“脈細者邪漸傳里，雖頭痛發熱，為表未解，以邪客少陽，為半表半里。”少陽經頭痛，其癥雖為傷寒，但治療時多以和解少陽為法。少陽經頭痛亦有外感、內傷之分，外感者多因外邪侵襲半表半里之間，常伴寒熱發作，口苦咽干等癥。其為邪正相爭，宜用和解之法。內傷多由內腑氣滯不通所致，常因情緒波動致頭痛加劇，可伴有頭暈、納差、眠差、脅肋脹悶等癥，治宜疏理氣機。

少陽經頭痛不一定出現于少陽經絡循行的位置，主要是從辨證論治的總體癥狀出發。少陽經為三陽之樞，其經脈“起于目銳 眥，上抵頭角，下耳后”，其支者“從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因此少陽經頭痛，多表現為側頭部的疼痛，可伴有寒熱錯雜，頭暈目眩，惡心嘔吐，脅肋滿悶等癥。少陽經頭痛時邪郁少陽，致樞機不利，病位在半表半里之間，治療以和解少陽為主，針刺選穴時選取足少陽膽經之穴如足臨泣、外關等穴，足臨泣為足少陽經之輸穴，外關為手少陽經之絡穴，共取以解表清里、通絡止痛。配穴可選取合谷、內關、大椎、風池、期門、丘墟、太沖等穴以理氣解郁、疏利肝膽、調暢氣機，和解少陽內外之樞，則少陽和解，頭痛病自愈。

4 辨厥陰經頭痛

厥陰經頭痛病因多與陽明經頭痛相似，為陽氣不足，兼受寒邪，寒氣外散阻滯經絡，經絡不通而頭痛。如《傷寒論·辨厥陰病脈證并治第十二》曰：“干嘔吐涎沫，頭痛者，吳茱萸湯主之。”《注解傷寒論》中言：“干嘔吐涎沫者，里寒也。頭痛者，寒氣上攻也。”《傷寒來蘇集》[9]說到：“頭痛者，陽氣不足，陰寒得以乘之也。”此描述均為厥陰頭痛。干嘔指胃氣虛，吐涎為胃中寒，頭痛則為寒邪外達于厥陰，厥陰經絡上達巔頂，頭部陽氣不足，寒氣得以侵犯，寒性收引凝滯，致經絡受阻，氣血不通則頭痛。

從經絡看，肝足厥陰經之脈，“挾胃、屬肝、絡膽、上貫膈、布脅肋、循咽喉之后，上入頏顙，連目系，上出額，與督脈會于巔。”病在厥陰經者，多為厥陰經氣虛寒，寒氣上逆，又或肝氣不通，肝氣上逆，或風痰上擾所致頭巔頂部疼痛，常伴干嘔、吐涎沫、納差等癥。故治療時以疏肝理氣、降逆止痛。針刺選穴時可取百會、內關、公孫、中脘、太沖等穴。百會為頭部之氣街，可疏調各經脈通巔頂之陽氣，以行陽止痛;內關為手厥陰心包經之絡穴，通陽維脈，又公孫為足太陰之絡穴，通沖脈，共用可疏肝理氣、和胃降逆、開郁通絡;而太沖穴為足厥陰肝經之原穴，可柔肝理氣、通調經脈以止痛。

5 辨太陰經、少陰經頭痛

太陰經、少陰經頭痛在《傷寒論》條文中無明確描述。而太陰經頭痛多為內傷頭痛，也有兼夾外感之邪者，皆為素體虛寒又復感外邪所致。臨床表現多為頭痛纏綿，伴納差、便溏、乏力、少氣懶言等。如《張氏醫通·頭痛》[10]所言：“凡頭痛必吐清水，不拘冬夏，食姜即止者，此中氣虛寒。”

從經絡理論來看，足太陰脾經為后天之本，主全身之肌肉，其脈出于舌本，主水谷之運化腐熟，運陽氣以化水濕。風濕之邪困阻脾陽，脾陽氣不足，健運失司，濕邪上阻清竅，清陽不升，竅閉不通，故見頭痛發作，其表現多為頭身重著，如有物裹，伴痰多、嘔吐、腹滿、身困等癥。針刺取穴選取中脘、神闕、天樞、脾俞、豐隆、足三里等，可配合溫灸以溫中健脾，散寒通絡。中脘為胃之募穴，六腑之會穴，可運化水谷精微，達調中行滯、溫中散寒之效;艾灸神闕穴可溫中化飲;取脾俞及中脘穴可俞募相配，以健脾利濕、通調腸胃;足三里與豐隆相配以益氣健脾、化痰除濕，使脾困得解，清者上濁者下，頭痛則愈。

少陰經頭痛又為陽虛頭痛，多為素體陽虛，陰氣盛于內，寒氣上犯于腦，頭痛表現時多有緊束感，伴有畏寒怕冷，神疲乏力，口淡不渴等癥。在《證治準繩· 頭痛》[11]文中描述有： “少陰經頭痛，三陰三陽經不流行而足寒氣逆，為寒厥，其脈沉細。”

從經絡分析，足少陰腎經為元氣之根、先天之本。元氣不足，則陽虛陰盛，無以固表衛外，風寒之邪乘虛而入，阻滯經絡致頭痛發作。足少陰腎經經別“系舌本，復出于項”，其筋脈“上至項”，故少陰病頭痛多表現為虛實夾雜之證，可伴惡寒、四肢厥冷、胸腹滿悶等癥。針刺選取神門、太溪、三陰交、關元、氣海等穴。太溪、神門為少陰經之原穴，針刺可使氣血通暢、陰陽相通，經絡通則頭痛止。關元為足三陰經與任脈之交會穴，氣海為諸氣匯聚之海，命門為“腎間動氣”之始發處，同時配合使用可益氣溫陽、振奮元陽，可壯一身之陽氣，還可配合溫灸以加強效果。

綜上所述，既往對頭痛病的辨經治療，多以頭痛部位而定[12]，而臨床上多重視頭痛在相應經絡處的癥狀表現及其證候辨證。通過對《傷寒論》及相關古籍中對六經頭痛條文的辨析，更能體現出頭痛病診療思路一定要靈活，既要考慮頭痛好發部位，也要辨別病因病機，同時不拘泥于“新病屬實，久病多虛”的原則，特別是難治性、頑固性頭痛，通過運用六經理論辨證施治，既考慮寒邪等外邪所致經絡不通引起的頭痛癥狀，也要考慮氣血不足、經脈失養引起的“不榮則痛”。根據《傷寒論》六經辨證之綱要，充分挖掘六經辨證的核心及經絡學說，按六經傳變與十二經氣血盛衰規律及傳變順序，結合“是動病”與“所生病”的經脈異常表現，參考本經腧穴的主治證侯，合理辨證取穴，才能真正提高臨床療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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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陜西省創新能力支撐計劃（項目編號：2020KJXX-075），陜西省名中醫畢宇峰傳承工作室建設項目（2019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