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黎均平

屈指算來,我在廣安這座城市已經30多年了。喜歡步行的我,經常在這座城市里游走。又是一個周末,我踏上了信步之旅。
雨后初霽的城市,天,格外的藍且凈,像徹徹底底清洗過一遍。空氣,清新得有一股狠勁兒,猶如仔仔細細過濾過一次。花草樹木,迎風而立,相互之間輕輕搖曳致意,宛若久不聯系的重逢故友。
我佇立于這座城市曾經的最高處——萃屏公園,鳥瞰這座城市的一隅和穿城而過的渠江,而腳下不遠處,就是廣安曾經的著名學府——廣安二中的舊址。記憶似被瞬間點燃……
我人生第一次坐班車出遠門到一個比較大的地方,就是這座城市——那時還是縣城。老舊的汽車在彎彎曲曲的公路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駛到了車站。我東瞧瞧西看看,誠惶誠恐,生怕在陌生的縣城里走丟,便緊緊地拉著帶隊老師的后衣角。首次映入眼簾的縣城,風格古樸,街道狹窄,建筑破舊,但這一切對一個15歲少年來說,是新鮮而美好的。縣城不大,左轉右拐,就到了中專正式考試集中考點兼住宿地的廣安二中。
第二天早晨,在沉睡中我被一陣“嗚——嗚——嗚——”的汽笛聲驚醒,汽笛聲宏亮而悠長。因為是第一次聽到,感到美如天籟,感到無比興奮,我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憧憬和自信。汽笛聲響過,四周靜悄悄的,在清新的晨風中,我聽到了自己咚咚咚的激越心跳,似有一種吉祥的預感不期而至……
我終于如愿以償在縣城就讀。三年時間里,我的雙腳幾乎踏遍縣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周邊的人文勝跡。小城的節奏是獨特的,那是一種封閉保守之中少有的慢;小城的味道是獨特的,那是一種少有的五味雜陳——農耕文明與工業文明交互包裹融合。濃濃的煙火氣,深深地吸引和感染著我。呼吸著幾乎原生態的空氣,享受著緩慢悠長的小城時光,應和著潺湲的渠江水,我完成了中專學業。那時,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留下來,哪里也不去。
畢業后在鄉下教書的日子,我把每次進縣城都當成一次“精神之旅”。盡管小城依舊很小,也沒有多大變化,但越來越成為我急迫向往之地。
伴隨著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步伐,1990年,我幸運地考進了縣城一家機關單位工作。隨后,歷經建地區和撤地設市的變遷,我從縣級機關調到了地市級機關,辦公場地搬到了城南新區,從住老舊木板樓房到住進了新建的現代化時尚小區。
緊張工作之余,我把生活節奏有意慢下來,全新審視這座正在變化中的城市,開始一條街一條街、一道巷一道巷、一處名勝一處名勝地踏訪、感受,細看深悟,有疑問就想方設法查資料、找答案、訪街鄰、問究竟。而這座城市也在一步步融進我的血脈,一次次給我調整呼吸和接續奮進的力量。
如今,這座城市發展在提質提速。城區高樓林立,街道敞亮,交通發達,曾經靠汽劃子擺渡的渠江城區段先后架起多座大橋,兩岸景色如畫,連成了一片,擁江發展的勢頭日新月異。撫今追昔,親歷親見這座城市由外到內一系列巨大變化,在情不自禁中我寫了首詩:
“有的時候,這座城市是我巨大的掩體。/而更多時候,這座城市只是我小小的蟻穴。/這座城市和我,/惺惺相惜,又相依為命。/懷揣這座城市行走多年,/至今我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選擇這座城市作此生的封面,/我一直在匆忙準備著內容,努力著布局……”
我試圖用詩解構與這座城市的故事和情愫聯系。這座城市有恩于我,而我對這座城市卻貢獻不夠,心懷愧疚。作家任林舉說過,一棵樹如果在一座城市把根系扎得太深,就已經不再是一棵樹,而是城市固有的一部分。它在城市中所得的一切饋贈,如今也將饋贈給城市。這用到處理我與廣安這座城市的關系上,又何嘗不是呢?
一座城和一個人的關系,剛開始是命運,接著更多的是情感。從愜意的回溯和展望中回過神來,我的眼睛濕潤了。清風送爽,萃屏公園里健身休閑的人多了起來。我想,他們和我一樣,或許都是扎根這座城市的樹,把“廣安”掛在封面,把幸福漾在心底,把對美好生活的新期待托付給這個偉大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