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籍設計到篆刻書法

1927年，聞一多為潘光旦著《馮小青》一書設計封面，并作了一幅彩色插圖《對鏡》。畫中少女馮小青鬢發(fā)凌亂，蛾眉微蹙，神情憂郁。聞一多以深深的同情心塑造了封建社會中這個不幸的女性形象，畫的上方掛著一只鳥籠，寓意主人公的悲劇命運。在這幅鉛筆淡彩中，畫面構圖和人物造型顯示了聞一多西方繪畫的功底，考究的用色則追求東方藝術的含蓄意境，雪白的睡衣和淺土綠的墻壁形成一種冷灰色調，創(chuàng)造出深沉的悲涼氣氛。

1931年，聞一多為徐志摩生前最后一本詩集《猛虎集》設計了一張咄咄逼人、頗具先鋒意味的封面。聞一多以鮮黃為底色，勾勒了幾筆濃黑花紋，使得書籍封面攤開恰似一張虎皮，設計新穎而大膽。青少年時期被人戲稱為“東方老憨”的聞一多，在這件書籍裝幀作品中站在了時代的前沿。

1938年抗戰(zhàn)初期，聞一多徒步從長沙行至昆明，途中繪制了大量西南行速寫，他說：“十余年來此調久不彈，專攻考據(jù)，于故紙堆中尋生活，自料性靈已瀕枯絕矣。”然而，“涉行途中二月，日夕與同學少年相處，遂致童心復萌”“沿途所看到的風景之美麗奇險，各種的花木鳥獸，各種樣式的房屋器具和各種裝束的人，真是叫我從何說起！途中做日記的人甚多，我卻一個字還沒寫。十幾年沒有畫圖畫，這回又動了興趣，畫了五十幾張寫生畫。”

《飛云崖》《金鳳山》《重安江練子橋》《黔靈山東峰》……從現(xiàn)今僅存的36幅西南行寫生作品中，可以看出聞一多的繪畫修養(yǎng)和功底，遒勁的筆力，儼然大家氣派，畫中流淌的，則是詩人對祖國山河的豐沛情感。

“浠水聞一多先生，文壇先進，經(jīng)學名家，辨文字于毫芒，幾人知己;談風雅之源始，海內(nèi)推崇。斫輪老手，積習未忘。占畢余暇，留心佳凍。惟是溫黁古澤，徙激賞于知交;何當琬琰名章，共榷揚于并世。黃濟叔之長髯飄灑，今見其人;程瑤田之鐵筆恬愉，世尊其學。爰綴知言為引，聊定薄潤于后。”（聞一多教授金石潤例）

1944年4月，抗戰(zhàn)中后期生活艱難，聞一多為補貼家用掛牌治印，雖是“手工業(yè)”，但他把每方印都作為藝術品精心設計加工。

聞一多目前留存下來的印模約有560方，大部分作于1943至1946年犧牲以前。聞一多自幼有書法基本功，中年以后又曾埋頭古文字學的研究。他到泰山觀摩石刻，赴殷墟考察甲骨，對金石甲骨文及文字訓詁都有很深的造詣。這些讓他很快就能在不足方寸的篆刻藝術園地里自由耕耘。

聞一多的篆刻，師法秦漢又別具匠心，分朱布白，疏密有致，古樸而充滿韻味。聞一多為摯友華羅庚刻印并邊款：“頑石一方，一多所鑿。奉貽教授，領薪立約。不算寒傖，也不闊綽。陋于牙章，雅于木戳。若在戰(zhàn)前，不值兩角。”

這里不乏印章材質的介紹，又有刻石功用的說明。對照之中，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百姓遭遇，同胞深情，教授厚誼，由隱而顯，躍然紙上。銘僅短短40字，五句同韻，方音相押，以諧寫莊，俗雅并呈，凸現(xiàn)出聞一多重情濟人的高尚人品。

（節(jié)選自李乃清《“至美”聞一多》）

人物速評

聞一多先生身上有知識分子的天真和剛烈，同時亦有柔和細膩的一面。在歷史中，他被定格成一個永恒的壯烈形象，不變的道德和真理;但深入他的藝術作品，一個更加立體的靈魂就會漸漸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