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柑，又酸又澀又迷人

王琦璋

油柑火出圈了。

在廣州工作的白領Puffy是茶飲愛好者，她發現，以油柑為主角的茶飲正成為今年的新一季水果明星了。在廣州的街頭和商場內油柑茶、油柑果汁成為茶飲店的近期主打，甚至也涌現了不少油柑茶專門店。

喜歡嘗鮮的她在品嘗過某家的油柑茶后，發現口感太甜膩了，“喝不出油柑的回甘味”，就會嘗試去另一家，“總之看到有油柑茶賣的店就忍不住下單。”她說，有時早上不到11點就賣完了，得靠搶。

而在5月份，一則油柑汁與五條人的廣告宣傳片，又把油柑熱潮再往前推了一把。當來自汕尾海豐的仁科和阿茂，穿著熟悉的花襯衫和人字拖出現，還夾雜著仁科標志性的塑料英語“霸氣玉油柑，生活No problem”。油柑，這種小眾水果，就跟2020年五條人登上《樂隊的夏天2》一樣，忽而走紅。

無論是社交平臺上的瘋狂刷屏，還是人們在茶飲店的苦苦等候，這個小眾水果成了網紅，甚至還掀起一陣陣熱度。

從前是“涼果”，現在是“冷飲”?

阿蛋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迷”上了油柑飲品。 從小生活在汕頭澄海的她，對油柑的印象是“酸澀、硬、費牙。”因為這樣，對于這個比指甲大一點，形似小李子，入口酸澀，數秒后回甘潤喉明顯的水果，她很少主動去吃，“口感太刺激了。”但在初夏她發現有奶茶店紛紛出了油柑冷飲之后，也陸續開始了嘗鮮。

“還挺好喝的，前酸澀后回甘的口感反差有點上頭，特別是低糖版的，我會繼續喝，”阿蛋說，耐旱容易種，潮汕人以前喜歡吃油柑，會在村里院子里種幾棵，油柑果期也很長，一般二三月會有一次收獲期，七到九月也有一次。

如果說阿蛋的選擇是潮汕人的懷舊，那么油柑在全國的走紅，大概就是“大家都想來嘗新”了。隨著夏天的到來，一場圍繞油柑展開的茶飲戰也讓油柑迎來了高光時刻。

在6月份，央視財經報道，#油柑價格飆漲數十倍# 和#油柑價格一天三變#連著沖上熱搜。 在廣州天環一家茶飲門店，店長告訴記者，這個夏天用油柑榨汁加茶的產品最為火爆。

油柑的“健康”“去膩”屬性，切合年輕人的消費趨勢，盡管它們價格不菲——一瓶以油柑主打的飲品容量在三四百毫升，售價在30元左右。記者發現，不少茶飲店出現供不應求的情況，有門店還有“僅限自提”的規定。而在小程序點單，記者發現不少店鋪當天的油柑飲品均已售罄。 據奈雪的茶方面介紹，“霸氣玉油柑”推出后銷量占其茶飲的四分之一，超越了常年處于榜首的霸氣芝士草莓，還闖入了華北、華東、西北、華中等地區的銷量前十。

不僅茶飲店看上了油柑，甚至連咖啡店也對油柑感興趣。記者發現，在深圳、南寧等地也有咖啡店開始了“美式+油柑冰球”的賞味限定品。

油柑茶飲賣斷貨，原材料“油柑”也身價倍增。記者了解到，在油柑主產地的廣東潮汕地區，八九月份即將成熟的油柑已近乎預訂完畢。有果園負責人表示，油柑以往會被廣西、福建等地廠商收購，制成涼果。自去年以來，有不少茶飲店開始收購油柑，市場在哄搶油柑導致價格一路上漲，而出貨價格也一天幾變，“在清明的時候一斤油柑賣40元！”

回顧之前，在2019年，包括東鵬飲料和茶力的小怪獸已經推出過油柑飲品。今年以茶飲頭部品牌的加持，令油柑成為現象級的“網紅飲品”。

安寶是一名社區團購的團長，他告訴記者，從去年推出潮汕油柑汁開始，油柑橄欖汁、油柑楊桃汁、油柑苦瓜汁就受到大家的好評，盡管20元以上一瓶并不便宜，“一周我可以賣差不多1000瓶。”安寶介紹，今年以來油柑汁的銷路受到線下茶飲店的影響，“有一點回落，我們又加入了荔枝、黃皮等新元素，還在各種嘗試中。”

一邊“竄稀”，一邊嘗新?

油柑，學名“余甘”，最早出現在東漢《異物志》，距今近2000年。油柑又稱作余甘子、庵摩勒、牛甘果等。它在廣東、福建、廣西、云南等均有產區，在廣東普寧有一棵老油柑樹，據傳已經有1300年歷史，而“老樹油柑”已經炒至400元/公斤。

而漫山遍野生長的野油柑樹，可供食用的品種并不多。據福建省農科院果樹研究所研究員王建超介紹，油柑種質資源庫內有上百種，不過大部分都沒有經過品種審定或登記。 眼下油柑茶動輒二三十元一杯，而網絡上也有不少教制作油柑汁油柑茶的教程。這在另一方面也促進了油柑的銷售。記者在電商平臺上看到，目前油柑的價格較為參差，售價從9-30元/斤不等。

在品嘗過茶飲店的出品之后，Puffy按照網絡上的方子，自己也做了一次油柑茶：8.8元/斤的油柑，去核榨汁，加上綠茶和茉莉花茶的茶包泡水，最后加上點糖和蜜糖。“加上很多糖之后，口感很不錯的。”她介紹，自己喝了沒事，不過室友倒是有拉稀了，“可能體質不一樣。”

無獨有偶，阿蛋在一天接連嘗試過兩家不同店的油柑茶飲以后，也有腹瀉的狀況。

針對喝油柑“竄稀”，廣東省中醫院主任胡世云醫生表示，這是由于油柑汁太寒涼了。中醫認為，油柑性涼，正常食用量建議為3～10克，相當于吃幾顆當零嘴。藥用上，最多也只用30顆左右。如果像網紅油柑汁宣傳的，一杯飲品使用了66顆油柑，寒涼性可想而知。

因此，胡世云醫生不建議脾胃虛寒者喝油柑汁，或大量吃油柑，否則就容易腹瀉。如果咽喉腫痛、口干，或者需要解膩、減輕消化不良，不妨進食一點，這在《本草綱目》中早已有記載。

擴大種植，然后呢？?

從口感酸澀到入口順滑，油柑是怎么變甜的呢？ 這其實是果農們努力培育的結果。 眼下大多數茶飲店所采用的“甜種油柑”，能達到“三秒微澀、五秒回甘”口感的油柑，是近10年間經過不斷實驗、改良、優化，培育的產物，像在廣東普寧培育出來的“農田1號”甜油柑，就是經過了五六年才培育成功。而眼下剛改良成功的“農田2號”也經過了兩年的實驗。

“目前的油柑產業鏈仍不完善，無論是直接當水果，還是制作涼果、泡酒等等用量也有限，不能完全依靠茶飲店，希望可以挖掘多一點油柑的利好用途。”

改良后的甜油柑，單寧含量較低、纖維較少，回甘的“澀”味就顯得更加經典。記者了解到，包括奈雪的茶和東鵬飲料等，目前都在省內自建了油柑基地，種植更適合制作茶飲的油柑樹。

今年上半年，因為油柑的價格上漲，包括混果汁、茶力的小怪獸等品牌也暫時停售和油柑相關的飲品。

油柑受歡迎，當地果農也躍躍欲試。有從業人士透露，油柑從前是直接供給當地農貿市場集散地，現在好幾家茶飲公司都直接來源頭基地預訂，跳過中間商來收購。

一面是供不應求的市場，一面是果農正在決定是否增加種植面積。記者了解到，油柑目前在各地的種植面積在100畝到2000畝間，種植戶分散，這也是油柑產能未能提升的一個原因。廣東省農科院果樹研究所的數據顯示，廣東省油柑商品化栽培面積約10萬畝，占據全國的三分之一，主要分布在揭陽普寧、汕尾、汕頭潮陽區等地，估計年產量達10萬噸。據《財經》報道，目前不少潮汕果農開始準備動手擴種，增加種植面積，預計今年，廣東省的油柑種植面積將擴大2萬到3萬畝。有業內人士曾作出估計，這10萬噸的產量，能供給制作油柑汁的油柑年產量在200-250噸左右。

茶飲店們也許沒想到，繼先后采用百香果、車厘子、草莓、牛油果、玫瓏蜜瓜等網紅水果制作茶飲之后，更小眾的本地水果“油柑”成為大熱，并且影響了當地果農的種植和生計。一位匿名的資深業內人士認為，“研發本地水果”也是疫情之下，選用非進口水果的理想舉措。畢竟比那些好看好吃，卻難以實現“水果自由”的進口水果，價格適中、口感特別的水果更有必要成為當下消費主流。

記者發現，目前包括黃皮、鳳梨在茶飲店的陸續上新，社交平臺上又開始新一輪刷屏。那么，八九月份正當季的油柑還能否繼續“出圈”？還有那些新開墾種下的，兩年后成熟，3年后豐收的油柑還可以火多久？

“一天幾變的價格肯定最后會回落到正常，但目前的油柑產業鏈仍不完善，無論是直接當水果，還是制作涼果、泡酒等等用量也有限，不能完全依靠茶飲店，希望可以挖掘多一點油柑的利好用途。”這位業內人士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