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死魂靈》的藝術特色

摘要：《死魂靈》是果戈理的傳世之作，作品主要描寫了主人公乞乞科夫向五個地主購買死魂靈的故事，通過對日常生活的描述展現了官僚、地主在資本原始積累時期的貪婪愚昧，是俄國現實社會文學的反映。

關鍵詞：《死魂靈》人物形象 現實主義

一、人物形象的復雜之處——以乞乞科夫和普柳什金為例

《死魂靈》的主人公乞乞科夫，相信讀過這部書的大部分讀者對他的印象都是虛偽、狡詐、唯利是圖、毫無憐憫之心，他也的確因為性格中這些極其丑陋的特點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除此之外，筆者認為他是個雖歷經磨難卻又有著頑強的生命能量的人，總能跌倒再站起來。雖然他學生時期在課堂上裝模作樣，工作以后中飽私囊，可這不健全的人格與他童年時期父親對他的教育以及學校的腐化學風不無關系，環境對一個人性格的養成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父親為他樹立了近乎扭曲的金錢觀念，在他即將開始進入學習生涯時告誡他“要討教師和上級的喜歡、錢比任何東西都要靠得住”;老師死板僵硬的教育模式讓他學會了裝模作樣，如果在一個兒童的價值觀還沒有形成的時候，在家庭和學校中接受的教育不是探索求知、德才兼備，而是裝模作樣，投機取巧，那么怎么能要求他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中出淤泥而不染，擁有獨立健全的人格呢？雖然這個人沒有道德準則，自私狹隘，沒有家國情懷，受到無數讀者的抨擊譴責。可是從另一個角度，筆者卻對乞乞科夫有著一種同情和欽佩。尤其是讀到他在監獄里懺悔時說：“我已經先后有三回從頭開始啦;每回失掉一切后，我都赤手空拳重新創立起家業來，換了別人早就處于絕望一頭栽進酒杯，爛在小酒店里了。不過，我必須克服多少的障礙，熬過多少痛苦！每一個戈比都來之不易，都是所謂嘔心瀝血的結果呀……”“我開始感覺到，領悟到，我錯了，我走錯了路，我遠遠背離了正道，可是已經沒法回頭了。不，我受的教育就不正當”。①這段話最讓筆者為之動容，年幼時的他并沒有辨別是非的能力，只能接受父親灌輸給他的錯誤觀念，可當他意識到自己走錯路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雖然集所有最讓人討厭的缺點于一身，可他也有著他自己獨特的生生不息的毅力，有著俄羅斯民族的勇敢精神。可以說，乞乞科夫是俄國社會環境的真實寫照。

又如吝嗇小氣出名的普柳什金，他請乞乞科夫喝的酒是放置多年早已爬滿蟲子和各種臟東西的酒，寫死魂靈名單的紙是再也不能容下一筆一畫的紙，給所有的下人準備一雙靴子，并且還時時提防著奴仆覬覦自己的財產，就是這樣一個吝嗇到極致的讓人厭惡的人，“可是，有過那么一段時光，他只是一個克勤克儉的當家人！他有妻室兒女，左鄰右舍常常上他家去串門吃飯，聆聽和學習他的持家之道和精打細算的本領。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有條不紊……”②可是美好的一切都隨著妻子的去世，女兒的出走和死亡，兒子的惡習，瑣碎的事物而煙消云散，孤獨的普柳什金變得越來越自私狹隘，吝嗇多疑，因為他沒有了家，缺失了家人的陪伴和守護，他曾經也是在天倫之樂的溫暖中恣意享受的人，可如今卻獨自一人度過寂寞的老年時光，我們就不能保證或要求他一定會成為一個善良樂觀的鰥夫，我們要把他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他就固然有著人性的弱點從而為爭取自己的利益或滿足自己的某些想法進行某種活動，他也是被動的受環境影響或改造的人，被生活折磨得體無完膚的人。筆者認為這兩個人物并不都是嚴格意義上的反面人物，雖然他們的缺點展露無遺，卻也有著值得憐憫的一面，反而這些性格特點令這兩個人物形象復雜且豐滿。

二、關于人性的深刻剖析和對人生的思考

筆者認為，《死魂靈》關于心靈的剖析非常深刻，19世紀對人物心靈的描寫在當代也非常受用，可見語言之妙。以乞乞科夫和柯斯坦若格洛為例。

“一個人不管生活在什么處境里，是在麻木不仁的、胼手胝足的、骯臟發霉的下層貧民中間也好，或者在單調而又鐵石心腸的，整潔而又枯燥乏味的上等階層中間也好，他在人生道路上至少會有一次碰見一種跟他以前所看到的一切絕不相似的現象，這種罕見的現象至少會有一次在他心里激起一種他注定一輩子再也感覺不到的感情。在任何地方，不管由什么憂患愁苦交織成我們的生活，總有一天會有一道無上喜悅的光輝輕快地飛掠而過，正像一輛配備著黃金挽具、俊美如畫的馬匹、閃閃發亮的玻璃窗的金碧輝煌的四輪馬車，會忽然出人意料地駛過某一個荒涼貧窮的小村子一樣，在那個村子里，除了鄉下載貨大車之外，莊稼漢沒有見識過任何其他的車輛，所以，他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忘記了重新把帽子戴上，雖然那輛神奇美妙的四輪馬車早已飛馳過去，連影子都望不見了。”③此處寫乞乞科夫體驗了人生中第一次怦然心動，一個萍水相逢的年輕女郎。可是人到中年的他早已沒有青年時期那樣的沖動、勇敢和不顧一切，更多的關于理智和現實的考量，讓他即便遇見了心動的人，也沒有奮不顧身的勇氣去追趕，他會權衡利弊得失，猶豫不決，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喜歡的女孩走了，甚至來不及介紹自己，來不及問對方的名字，這個女孩就像煙火一樣在他的生命中轉瞬即逝。雖然女孩離開后乞乞科夫在內心掙扎過，但此處還是深刻地剖析了中年男人面對愛情和現實之間的抉擇，其中不乏謹慎、自私，卻也是人性的充分體現。愛情是多么美好珍貴的東西啊，可是隨著年齡和經歷的增加，心動并不是愛情的全部，有些相遇只適合深藏于心，乞乞科夫一個人的經歷是現實生活里許多中年男性內心的真實寫照，多了些理智權衡，少了些感性沖動。

又如精明能干的柯斯坦若格洛在向乞乞科夫介紹致富經驗時的侃侃而談，他認為創業要從頭開始，嘗遍艱辛，磨煉意志，把一戈比當成三戈比來花，才能盡量避免一敗涂地。雖然此處情景對柯斯坦若格洛的描寫也許摻雜著荒誕夸張的意味，但這段話還是讓筆者的心靈深受觸動。說這些話的柯斯坦若格洛就像一位遍歷人間煙火的老人，給我們帶來思想啟迪。誠然沒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但是只有頑強地堅持下去，忍耐下去，磨礪自己的意志，才有可能成功。這段話對于當代的我們來說，無論是在學習還是工作中，都受益匪淺，可見果戈理的寫作視野之開闊，引發對人生的思考，包含著關于人生的哲學。

三、濃厚的批判現實主義色彩

《死魂靈》深刻揭露和批判了俄羅斯現實生活中各個階層的生活狀態，果戈理將諷刺手法運用得淋漓盡致。筆者從中看到了貴族生活的奢華腐朽，例如乞乞科夫去拜訪的地主“赫羅布耶夫”，明明擁有豐富的土地和資源卻因懶于經營白白被荒廢，樹林和耕地破敗不堪，本來赫羅布耶夫一家生活貧困，可是吃穿用度卻依然十分講究，房屋裝飾奢華，女主人和孩子們打扮得精致又入時，可見他們是多么虛榮而荒唐。果戈理十分諷刺地寫道：“在都市和京城里，有這樣一批能人，他們的生活完全是一個無法解釋的謎。看來他們已經把一切都揮霍光了，欠了一身的債，一點兒財源都沒有了，可是卻照常大宴賓客……自此以后過了十年，能人依舊安然活在世上，欠的債比以前更多，可是他們照舊大宴賓客。”④

筆者也看到了當時政壇的愚昧與丑惡：為了救乞乞科夫出獄，法律顧問和政治官員薩摩維斯托夫信口雌黃，擅于詭辯，一樁規模宏大不見窮盡的案件從天而降，聳人聽聞。無中生有的“告密信”讓官員們心神不寧，因為內心恐懼驚慌的每個人都曾為了一己之私損害了他人利益，行為也并不干凈，而最后認清真相的公爵站在道德制高點和國家與人民利益的角度上，對官員們進行譴責和處置，以求政治清明和公平公正之時，文章戛然而止……情節設置如此精妙，諷刺了當時俄國政壇官員的愚昧腐朽，貪得無厭，在這些黑暗壓抑的現實中，筆者也看到了作者的愛國主義精神。筆者認為，如果沒有濃厚的家國情懷以及對社會的深刻關注，是寫不出來如此直擊現實、文風犀利的作品的。還有乞乞科夫在監獄懺悔時，當筆者深以為這個自私虛偽的人即將被摩拉佐夫的高尚品格感化，開始追求平靜安穩的鄉村生活，找回丟失的天性，放下所有欲念時，薩摩維斯托夫進來了，并且承諾幫乞乞科夫脫罪，乞乞科夫內心對財富的強烈占有欲又重新被燃起，鄉村和恬靜開始顯得蒼白，都市和它的熱鬧重新顯得更加明亮和清晰，⑤這與之前懺悔到幾乎肝腸寸斷的乞乞科夫簡直判若兩人，他變化之大，變化之快，是當時的社會環境下，許多人物內心活動的真實寫照，辛辣的諷刺體現了《死魂靈》這部作品的批判現實主義色彩。

注釋：

①②③④⑤[俄]果戈理：《死魂靈》，滿濤，許慶道，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374、127、100、349、380頁。

（作者簡介：王永怡，女，本科在讀，河北大學文學院，研究方向：漢語國際教育）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