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影片《萬箭穿心》李寶莉的悲劇命運

趙雅杰 包明慧

摘要：影片《萬箭穿心》從女性角度出發，講述了武漢20世紀90年代一個底層女性因階級和性別在現實生活重壓下的悲劇故事。本文主要根據影片內容探討李寶莉的悲劇命運，分別從性格、擇偶觀及男權主義勢力等方面分析李寶莉悲劇人生的形成原因，并挖掘李寶莉身上展現的女性主義意識，旨在通過情感共鳴引起現代女性的覺醒與反思。

關鍵詞：女性主義;李寶莉;悲劇命運;《萬箭穿心》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10-00-02

電影《萬箭穿心》根據方方的同名小說改編，小說“像聊家常一般徐徐講述，讓人由衷地為這些人物而哀嘆”[1]。而電影“側重通過人與社會的真實矛盾制造沖突”[2]來“反映社會現實”[3]。電影講述了李寶莉從搬進風水學上具有萬箭穿心說法的房子后，丈夫出軌自殺、母子關系決裂的悲劇一生。“電影作為一面反映社會的鏡子，肩負著積極教育的責任。”[4]《萬箭穿心》將鏡頭聚焦在女性身上，意在表現女性主義的覺醒，引起觀眾的關注。

1 李寶莉的悲劇形象

1.1 工作的失意者

李寶莉下崗后，就在漢正街幫一個老板看攤賣襪子，掙的錢頂多貼補家用，主要還是靠丈夫馬學武負責家庭開銷。馬學武自殺后，她一個人挑起家庭的重擔，小寶的學費、家里的生活費迫使她像何嫂子一樣當“女扁擔”，起早貪黑，和人搶活干。十年后，原本潑辣美麗的女人鬢角已經有了幾縷白發，變得無比滄桑。在工作中，李寶莉只能扮演底層勞動者的角色，卑微且平凡地生活著，工作上的失意表明她的生活遭遇了更大的危機，這對于一個普通女性來說無疑是痛苦的。電影中通過細節表明以后“扁擔”這個行業會被快遞取代，到那時，一個只有小學學歷的中年婦女能做什么工作養活自己呢？

1.2 婚姻的失敗者

在婚姻方面，李寶莉的悲劇具有一定必然性，“塑造的人物在作者假設或虛構的前提環境下的所言所行是有其必然性的”[5]。因為出身底層，李寶莉強勢、潑辣甚至蠻橫無理，她沒什么文化，但常常對丈夫頤指氣使。在她得知丈夫馬學武出軌之后，毫不妥協，打公安局電話舉報丈夫嫖娼，影響丈夫在單位的名聲，從而導致了后面一系列的悲劇。李寶莉的婚姻生活是失敗的，在家庭中李寶莉是處于高位的，但這也導致了家庭地位和秩序的混亂。在傳統的中國家庭中，男性是第一性的，女性是第二性的，但是李寶莉這樣一個人物形象具有反傳統婦女形象的特征，與她的好友小景對比就可以看出這點。小景的丈夫有錢但卻經常在外面鬼混，但小景從來不管這些，她覺得男人是管不住的，她也不想管，只要不把女人帶回家做那些齷齪事她都不計較，只要丈夫能給她經濟上的支持，她就滿足了，小景不主動追求在婚姻中的平等，她依附男人生活，沒有男女平等的意識，“這是物質生活的豐富所帶來的精神世界空虛問題”[6]。而李寶莉卻顛覆了人們對傳統女性的認知，她蠻橫、偏執、強勢、敢于反抗，她身上的女性意識正在覺醒，她一直在追求男女之間的平等，渴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與反抗在那樣一個時代中得以掙脫。然而，這樣的認知與行為在那個時代注定得不到大眾的接受與認可，她的婚姻生活也必然是不幸的。男性在家庭中地位得不到認可，這必然導致婚姻中矛盾、沖突的產生。

1.3 家庭的被排斥者

作為一個普通家庭婦女，李寶莉全心全意為家庭著想，她有著堅毅、勤勞、能吃苦等優秀品質，但這也使她自己沒有時間與精力去好好地愛護自己，沒有真正地為自己的幸福著想。李寶莉的大半輩子都在為別人考慮，為別人操勞。馬學武在世的時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要考慮;馬學武死后，李寶莉“在生活中陷入了困境，但從未妥協過”[7]，她一個人挑起家庭的重擔，為了小寶更好地學習和生活，她從賣襪子轉為挑扁擔;在學習上李寶莉幫不了小寶，但她知道小寶還有幾天高考，就決定那幾天不掙錢在家陪小寶;李寶莉不僅為小寶，也為婆婆付出了很多，雖然一開始不愿意婆婆住進新家，但老人生病住院時，她立馬到醫院無微不至地照顧老人……可就是這么一個為家庭付出的人，終究也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

2 李寶莉的悲劇根源

2.1 性格

“光有生活而沒有對生活的深刻理解，那就等于沒有生活。”[8]李寶莉一直在為生活忙忙碌碌，從未停下來思考她與丈夫到底該如何相處。可以說李寶莉是一個強勢又固執的人，在搬新家時，她不給丈夫顏面，直接當著工人的面辱罵丈夫。在搬家工人說出“被這樣的女人罩著，你有再大的成就也是……”的時候，馬學武心中的屈辱感更強了，在搬家當晚，他就提出要離婚。李寶莉的這種強勢性格在兒子小寶心中也留下了陰影，成為小寶高考后母子決裂的導火索。

嘴硬心軟是李寶莉又一大性格特點。李寶莉刀子嘴豆腐心，倔強不會說軟話，外表強硬內心柔軟，不善表達，嘗試過妥協卻還是拗不過自尊心。李寶莉為搬進新家忙前忙后，體現出她“蘊含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展望”[9]，但她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注定其只能與丈夫越走越遠。李寶莉身上雖然有著現代女性的一些特性，但她還是被傳統女性思想束縛著，她太為兒子小寶著想了。數十年如一日地在外奔波，忙于生計，將工資全都上繳給婆婆，用于小寶的學業和生活。臨近高考之際，李寶莉打算休息幾天，專心陪著小寶，卻被婆婆用吵到小寶為借口趕出去，體現出李寶莉的無奈和心酸。后來，婆婆生病住院，小寶在建建處找到李寶莉時，母子之間的誤會又加深了。最后，小寶要將李寶莉趕出去，李寶莉在江邊看到一群開懷大笑的孩子時，想起小寶從來沒這么笑過，似乎明白了自己有些壓得他喘不過來氣了，便又原諒了他，再次妥協了。

2.2 錯誤的婚姻觀

失敗的婚姻是萬惡的根源。李寶莉與馬學武的結合一開始就是錯誤的。無論是身份、性格、還是感情，他們之間都沒有牢固的基礎。“現實里人與人生來就不平等”[10]，城市與農村天生身份的差別將他們劃分開來。李寶莉對好友小景說曾經她的追求者眾多，選擇馬學武這個鄉下人，馬學武就應該感激一輩子。僅僅因為一個鄉下人身份，李寶莉就看不起馬學武，這導致他們的婚姻矛盾越來越激烈。馬學武父母都是文化人，他自己也是一個文化人，在廠里也有個小職務，而李寶莉家出身市井，沒讀過什么書，文化程度遠遠比不上馬學武。影片快結尾的時候，小寶對李寶莉說：“這是我在爸爸書里找到的，他知道你不看書，放到跟前你也找不到”。可見，馬學武和李寶莉至今根本沒有共同話題，無法交流。而愛情，一開始可能他們兩人之間會有，但是隨著時間推移，馬學武每天被李寶莉辱罵、嘲笑，男人的尊嚴得不到重視，好感也就消失殆盡了。在影片開頭，李寶莉在向馬學武求愛時，馬學武推脫說搬家太累了，之后馬學武為了讓母親住進新家，主動與李寶莉親熱，但也沒有辦成事，種種跡象表明他們之間早就不存在愛情了。雙方只有經過深入的了解，相互尊重，情投意合，才能結為夫妻，組成家庭。而馬學武和李寶莉之間根本就沒有共同的思想基礎，不能讓做到互相尊重，那么他們的婚姻必然是不幸的。

2.3 男權主義勢力的壓迫

馬學武還沒有被舉報嫖娼前，一直都處于比較占優勢的地位，雖然李寶莉強勢，但是從馬學武主動跟她提出離婚就可以看出來其實馬學武還是掌握著一定話語權。而且他們的新家也是馬學武廠里分配的，所以李寶莉其實一直依賴著馬學武，她也只能在馬學武的經濟支持下才得以生存。馬學武去世后，男權主義從馬學武的身上轉移到了小寶身上。影片最后小寶直接表明不想再認這個媽媽了，他要讓李寶莉離開這個家，可以說小寶把男權主義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建建比起之前的兩個男人，可以說更加溫順而有情義。作為朋友的建建總會在李寶莉困難的時候給她幫助，作為男性，建建也比馬學武更有責任和擔當，更加懂得如何照顧人。但即使這樣，建建也還是具有一定的男權主義色彩，他在車上對李寶莉做出不道德的事情，后來李寶莉為了保護小寶不被打，用酒瓶砸傷了建建的頭，事后李寶莉向建建道歉并給他醫藥費作為賠償，但建建卻說他睡了李寶莉一次，兩個人算是扯平了。雖然可能帶有一些嘲弄的成分，但更多的還是體現了建建作為男人所具有的無賴，他把自己放在一個至高的地位去調戲侮辱女性，表現了對女性的極不尊重。所以說，男權主義在全片中一直壓制著女性主義，女性的地位最終還是沒能高過男性，這其實“是歷史選擇的結果”[11]。影片的最后，李寶莉跟著建建走了，這也是女權主義弱于男權主義的表現。

3 女性主義的覺醒

在《萬箭穿心》中，李寶莉強勢的性格和對家庭主導權的極度控制，使得兩性在家庭中的結構地位變得失衡，造成了女性的心理高位和男性的心理低位，這使得家庭關系失衡錯位，最終導致家庭矛盾日益激化。李寶莉雖具有現代女性的獨立自強、吃苦能干、頑強拼搏的精神，但是她從始至終不懂得如何愛自己的丈夫與兒子，她沒能處理好自身與家庭之間的關系，逐漸在復雜的家庭關系中迷失自我，活在了偏執狹窄的精神世界中。李寶莉的人生悲劇值得我們認真反思，為什么一個努力生活，為家庭嘔心瀝血的女性最終落得一個被親人拋棄的悲慘下場？

對此，本文提出一個現代女性不能把自己的幸福與人生價值完全寄托在別人的身上，不能因為家庭的瑣事放棄了對自我的反思以及對自身價值的追求。失去了獨立的人格，即使想要反抗，想要與不公的命運抗爭，最后往往是徒勞的。

“人們總是偏向于溫情的世界。也正是因為人們的這份偏愛與選擇，世界才會有更多的美好值得我們等待。”[12]影片最后，李寶莉選擇主動離開家，跟隨建建去闖蕩，其實是她自己主動去追求屬于自己的人生，不再為別人活著，想要擁有一個新的開始、新的人生的體現。

“當意識到個人對于命運和社會環境所強加遭遇是如何的無能為力。個體在無能為力中，在難以反抗中，勇敢地選擇以對抗命運的形式來確定人生的價值和尊嚴。”[13]這正是李寶莉的自我反思與自我救贖。“女性的進步也對社會發展起著巨大的作用。”[14]現代女性應當勇于追求人格上的自由和獨立，完成自我的精神救贖，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新時代女性。

4 結語

電影《萬箭穿心》塑造了一個帶有極強女性主義色彩的女性角色——李寶莉，她的人物形象顛覆了人們對傳統女性的認知。李寶莉面對命運的不公，頑強堅韌地生活著，她以自己的行為反抗著這個畸形的世界。然而，在影片結尾，我們還是能發現男權主義在當時時代的強大，女性在社會中仍面臨著重重阻礙與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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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王賀明.論沈從文愛情小說中的荒誕感[J].戲劇之家，2019（26）：22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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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趙雅杰（2001—），女，江蘇淮安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文學藝術探究、影視作品賞析。

包明慧（2001—），女，江蘇鎮江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影視作品賞析、古典詩詞鑒賞。

指導老師：陳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