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共十三大后，越南軍隊如何發展

劉琳

2021年初召開的越共十三大明確了越南政治、經濟、軍事等方面事業在今后一個時期的發展方向。越南堅持黨對軍隊的“絕對、直接和全面”領導，越南人民軍作為越南國內一支重要政治力量，正在加緊落實越共十三大精神和部署。

在國家政治體制中的影響力上升

越共十三大做出了重要的人事安排，軍隊代表在越共中央政治局和越共中央委員會中所占比例上升。在18名中央政治局委員中，有兩人來自軍方：原越南人民軍總參謀長、新任國防部長潘文江上將，與越南人民軍總政治局主任梁強大將。這是20年來首次有兩位軍方代表同時進入越共中央政治局。與此同時，越南國防部在越共中央委員會中的代表人數從越共十二大的20名增至23名，是職能部門中人數最多的。過去十年里，軍隊代表在越共中央委員會中的比例穩步增加。2011年越共十一大時，軍隊有18人入選中央委員會，在175名越共中央委員中占比為10.3%。本次十三大上，這一比例升至12.8%。

軍方影響力的上升從5月舉行的越南第15屆國會代表選舉中也可以看出：在205名來自中央機關及政治團體的國會代表中，軍隊代表有12人;而另一個強力部門公安部則只有2人。

還有一個重要信號是，越共十三大結束后不久，人民軍總政治局副主任阮仲義上將被任命為越共中央宣教部部長，這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安排。越共中央宣教部負責黨的宣傳思想工作，上一任部長武文賞在十三大之后出任越共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越南黨務、行政、軍事系統長期以來是相對獨立的，任命軍隊出身的阮仲義擔任中央宣教部長有打破黨務、軍事系統天然鴻溝的意思，也預示著軍隊在黨的政治宣傳領域的影響可能上升。

軍隊一直是越南政治體制中一支重要力量。1986年實施革新開放政策以來，經濟發展成為優先事項，軍隊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影響力一度有所下降。近年越南軍方在國家政治體制中的地位重新上升，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南海問題的升溫。“捍衛國家安全和主權”一直是越南共產黨的核心關切，這意味著一旦越南認為其國家安全和主權面臨“威脅”，越南人民軍的話語權就會上升。二是軍隊在越南經濟發展中的角色繼續擴大。越南有兩大類軍方運營的公司，一類是為越軍生產武器裝備的國防工業公司，由越南國防部下屬國防工業總局管轄;另一類是生產軍民兩用產品的公司，如越南最大的電信及移動運營商越南軍隊電信工業集團（Viettel）、軍隊銀行、西貢新港公司等。近年這些公司在商業上取得了成功。例如Viettel被認為是越南高新科技發展的領軍者，特別是在5G技術應用方面。2016年，時任Viettel總裁的阮孟雄少將入選越共中央委員會，是越軍企業負責人首次當選中央委員。在越共十三大上，越南國防工業總局局長陳洪明中將當選越共中央委員。

總體來說，越南軍方政治傾向上更為保守穩健，且更為關注安全事務，其地位的上升會對越南政治、經濟、外交、社會產生一定影響，如加大對軍隊現代化建設投入，在南海問題上有更大話語權等。但這種影響也是有限的，因為越南軍隊要服從黨的領導和國家發展的全局。盡管越南軍方在安全問題上可能更為強硬，但基于以往戰爭的經驗教訓，其在南海問題上一貫立場是相對穩健的，應該不會采取冒險激進的政策。

著眼南海問題等安全挑戰

越共十三大對越南所面臨的安全環境做出了判斷。十三大報告認為，國際局勢繼續快速演變，難以預測;大國戰略競爭、局部沖突以多種形式出現并且更加劇烈和復雜，對國際政治和安全帶來深刻影響;全球化和國際融合得以繼續進行的同時要面對民族主義的抬頭;國際法和全球多邊規則面臨很大挑戰。在南海問題上，報告認為，海洋和島嶼的領土主權糾紛日趨緊張、復雜和激烈;東海（即我國南海）的和平、穩定和航行自由面臨很大挑戰，存在發生沖突的風險;強調以國際法為基礎，尤其是以1982年《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為基礎，推動解決海上問題及航行和飛越自由問題。由此可見，越南對今后一個時期國際和地區安全環境的判斷是比較嚴峻的，認為復雜性和不可預測性增加。特別是在南海問題上，越南關注度明顯上升。為此，越南軍方在越共十三大前后多次表示要繼續加強國防和軍隊建設，以維護越南國家安全。

在越共十三大召開前夕，時任國防部長吳春歷大將指出，要發揮軍隊在建設全民國防、全民國防陣勢、人民安全陣勢中的核心作用，推動軍隊革命化、正規化、精銳化、逐步現代化，一些軍兵種、力量直接走向現代化，為力爭到2030年建設現代化的軍隊力量打下牢固基礎。

2020年8月在俄羅斯國際軍事技術論壇期間，越南軍方代表考察俄制T-90MS坦克。

時任越軍總參謀長、國防部副部長潘文江上將代表國防部向越共十三大作報告時指出，在2021～2026年任期，黨應繼續領導軍隊和各職能部門提高戰略預警和戰略參謀能力，主動從早從遠化解危機，有效應對非傳統安全挑戰。他還就全民國防、國防工業、國防外交、軍隊現代化建設等方面提出下一步的任務目標。

6月3日，越南國家主席阮春福在越南人民軍總參謀長任命儀式上強調， 2025年基本完成建立“銳、簡、強”軍隊的任務，進而為2030年建立精銳化、正規化、現代化、有堅強的政治定力和道德定力的革命軍隊打下牢固基礎。

這些主張為越南未來國防和軍隊建設確定了基本方向和原則，雖然是為應對各種復雜挑戰，但南海問題無疑是主要關切。比如，“提高戰略預警能力”“從早從遠化解危機”，是針對越南本土戰略縱深較小的特點，意在通過加強戰略態勢感知，以及強化在南海島礁的軍事部署，擴大越南戰略縱深，化解南海可能出現的危機甚至沖突。再如，優先促進部分軍種、兵種現代化，就包括海軍、海警等力量的現代化，越南人民軍近年來的裝備采購明顯向海上力量傾斜，如從俄羅斯采購“基洛”級潛艇和“獵豹”級導彈護衛艦等。此外，建設并發揮島嶼經濟區、國防基地的作用，加強國防工業建設等，很大程度上也是著眼于南海問題的需要。

軍事防務外交及“大國平衡”

近年來，越南高度重視軍事外交工作，積極主動參加東盟各種軍事、防務合作機制及聯合國維和行動。越南認為，通過外交與合作機制，有利于提升越南國家和軍隊地位，建立與各國戰略互信，并爭取國際資源來建設和鞏固國防。

越共十三大進一步突出軍事防務外交的地位作用，提出要有保衛祖國的新思路，積極主動參加各種多邊國防和安全機制。這與2019年越南《國防白皮書》的立場是一致的，即越南根據“積極、主動、牢固、靈活、有效”原則加快推進融入國際和防務外交。因此，防務外交已經成為越南國防政策重要組成部分，這是其應對外部安全挑戰，強化自身能力建設的需要，也是越南積極融入國際、多邊化、多樣化外交戰略在防務領域的體現，同時展示出越南更為強烈的自信，不僅要參與多邊機制，還要在其中發揮更為重要的作用。

基于這些原則，越南軍方在十三大之后開展了密集的防務外交活動。新任國防部長潘文江上將今年4月就職后，已分別會見了中美俄印韓日等國駐越南大使，表達了與各國加強防務關系的意愿，還與日本防衛大臣岸信夫舉行視頻會談;國防部副部長黃春戰上將則會見了歐盟駐越南代表團團長。越南積極發展與各大國軍事關系，是其在防務領域推行“大國平衡”戰略的體現，當然，其中最重要的是與中美兩個大國的關系。

越共十三大后，越南仍在中美之間進行謹慎的平衡。近期中越軍事關系展現良好發展勢頭。4月，潘文江率團參加了第六次中越邊境國防友好交流活動，其間中越還舉行了第七次國防部副部長級戰略對話。5月，中越兩國海軍司令舉行視頻會談，雙方一致同意今后應就海上和共同關注的問題加強交換意見;建立兩國的熱線電話，主動處理突發事件;繼續發揮北部灣聯合巡邏機制的作用等。

與此同時，越南表現出繼續強化與美國軍事關系的趨向。前不久，美國駐越南大使克里騰布林克卸任，受到越南多名政要接見，越方希望他在美國國務院負責東亞和太平洋事務助理國務卿的新職位上，繼續推動美越防務關系發展。5月，越南駐美大使出席了美國新任印太司令部司令的就職儀式，并禮節性拜會了美國國防部長、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等人。美方認為兩國在防務領域的合作潛力巨大，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還表示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對越南進行訪問。美國太平洋空軍司令部司令還表示，美國同意出售T-6教練機給越南，以幫助越南提升飛行員訓練水平。

當然，越美防務關系受到兩國在人權等問題上分歧的影響，加之越南堅持“三不”原則（2019年后的“三不”為不參加軍事聯盟、不聯合一國反對另一國、不允許外國在越設立軍事基地，以及在國際關系中不使用或威脅使用武力），其發展會有所限制。但值得關注的是，如果越南認為外部威脅增大，那么它將保留打破“三不”原則的權利。事實上，有學者指出，近年來越南在落實這些原則方面已經出現松動的跡象。越南允許美國航母到訪，持續強化與美日印澳等國的防務合作，其針對性不言而喻。此外，越南對美日印澳四邊合作機制很感興趣，雖然根據“不與外國結成軍事同盟”的原則，越南或許不會正式加入該機制，但成為其“1.5軌對話伙伴”或者觀察員的可能性不能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