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蒙古國大選：人民黨大權獨攬

汪金國?祁治業

2021年是蒙古人民黨成立100周年。6月9日，該黨主席烏赫那·呼日勒蘇赫當選蒙古國新一屆總統。按照該國最新修訂的憲法，總統任期為六年且不得連任，他將執政到2027年6月。這意味著蒙古國執政黨終于重現昔日大權獨攬的局面，掌握了總統、總理、議長以及議會和政府的所有重要崗位，有望實現政令統一、行動一致，結束多年來總統與總理因分屬不同政黨而互相掣肘的權力斗爭之囧。

百年大黨：蒙古人民黨的分與合

蒙古人民黨（其性質即蒙古共產黨）成立于1921年3月，1925年3月改稱蒙古人民革命黨，是蒙古人民共和國（1924～1992年的國名）的執政黨。蘇東劇變、冷戰結束后，蒙古國選擇了西方式的多黨選舉制度，但人民革命黨仍然持續執政，直到1996年6月蒙古民主聯盟贏得大選，人民革命黨首次失去執政地位。1997年2月人民革命黨22大將黨的性質改為“民主性質的中左翼政黨”，黨的意識形態改為“民主社會主義思想”。2010年11月該黨26大又將黨名恢復為創黨之初的“蒙古人民黨”。

這次改名之舉導致一部分黨員不滿。他們認為刪除黨名中的“革命”一詞使黨失去了它原本的身份和屬性象征。在曾經擔任總統和黨主席的恩赫巴亞爾帶領下，這些人于2011年組建了新的蒙古人民革命黨。于是，蒙古國內便出現了蒙古人民黨和蒙古人民革命黨并存的局面。

2021年3月1日，在蒙古人民黨建黨100周年之際，兩黨聯合舉辦了紀念活動。兩黨政要一同向人民黨創始人蘇赫巴托雕像敬獻了花環，并拜謁了成吉思汗坐像。隨即4月29日兩黨宣布合并，恩赫巴亞爾表示將全力支持人民黨的總統候選人。5月2日，人民黨內部一致推舉黨主席呼日勒蘇赫為該黨總統候選人，參加6月份的總統大選。

最大反對黨：蒙古民主黨的內斗

蒙古民主黨最早是在上世紀90年代初由該國主要反對派——民族民主黨、社會民主黨、綠黨和宗教徒民主黨組成的蒙古民主聯盟，該聯盟在1996年6月舉行的蒙古國議會（大呼拉爾）第二屆全國直選中贏得大選上臺執政，使蒙古人民黨自1921以來首次喪失執政權。民主聯盟上臺后推行“全盤西化”，但在2000年7月大選中失敗，隨即解散。2000年12月，民族民主黨、社會民主黨、民主復興黨等六黨進行合并，組成信奉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的“中右翼政黨”蒙古民主黨。前總統巴特圖勒嘎（2017～2021年在任）即來自蒙古民主黨。

2020年6月蒙古民主黨在議會選舉中失利，時任黨主席額爾登辭職，并將黨的印章交給副主席圖旺。但該黨隨即發生內部沖突和撕裂，分裂為“圖旺派”（朝格特格日勒被該派選為黨主席后該派也稱“朝格特格日勒派”）和“額爾登派”（圖勒嘎被該派選為黨主席后該派也稱“圖勒嘎派”）兩大派系。2021年3月兩大派系分別選出了新主席，出現兩位黨主席并存的局面。兩派互相指責對方為非法選舉，互不承認選舉結果。蒙古國最高法院則以該黨存在分歧為由，裁定前述二人均不得注冊為民主黨主席。

新冠疫情下的大選

根據蒙古國現行憲法，在議會（大呼拉爾）中擁有席位的政黨或聯盟有權單獨或聯合提名總統候選人。國家大呼拉爾共有76個議席，目前人民黨占62席，民主黨占13席，“正確人選民聯盟”（由民族勞動黨等三個小政黨組成）占1席。因此，在議會中擁有席位的人民黨、民主黨和“正確人選民聯盟”都可以提名各自的候選人。5月2日，蒙古人民黨提名黨主席呼日勒蘇赫為總統候選人，“正確人選民聯盟”提名綠黨前主席、前國會議員、數據通信公司DataCom的創始人恩赫巴特為總統候選人。

蒙古民主黨的“圖勒嘎派”（額爾登派）提名額爾登（民主黨前主席、前國會議員）為總統候選人;“朝格特格日勒派”（圖旺派）提名阿勒坦呼亞格（第27任總理、現任國會議員）為總統候選人。由于民主黨只能有一位候選人（卻上報了兩名），5月5日總統選舉委員會確定額爾登為民主黨候選人，拒絕接受阿勒坦呼亞格。當晚，以阿勒坦呼亞格為首的七名民主黨國會議員開始在蘇赫巴托廣場舉行靜坐絕食，抗議總統選舉委員會的決定，至5月11日宣告結束抗議活動。

5月24日，蒙古國總統選舉委員會分別向人民黨提名的呼日勒蘇赫、民主黨提名的額爾登和“正確人選民聯盟”提名的恩赫巴特三人頒發總統競選資格證書，2021年總統大選正式拉開帷幕。

根據蒙古國《總統選舉法》，在總統選舉委員會正式公布參選人名單后，三位候選人也都公布了自己的施政主張和競選口號。

2021年6月9日，烏蘭巴托選民到投票站參加大選投票。

呼日勒蘇赫（人民黨，53歲）的競選主張包括社會的公平公正性，人民自由及其司法保障，國家和民族的和平統一性，使每個公民都有權獲得礦產資源的盈利以促進資源收益的分配，加快經濟發展，提升總統與政府、議會的合作力度等。

額爾登（民主黨，58歲）則表示，由于新冠疫情導致企業、公民的自由活動、工作及生意受到諸多限制，因此，他的主要倡議就是“自由”，若成為總統，首要任務是為人民的自由、幸福、自由貿易、自由和諧生活而努力。

恩赫巴特（“正確人選民聯盟”，62歲）承諾，將努力促進經濟社會發展，提高公民生活水平，提倡公平公正，反對腐敗，希望每個公民為國家發展做出貢獻。同時，將針對各領域成立由不分年齡、黨派的專家組成的專門的工作組，為蒙古國未來發展做出實質性的貢獻。

由于今年的總統大選是蒙古國2020年生效的最新一次修憲（將總統任期由四年改為六年且規定不得連任）之后的首次。從宣傳角度來看，人民黨的力度較大、工作比較到位。年輕人則更傾向于“正確人選民聯盟”候選人恩赫巴特，因為他是白手起家的企業家，這意味著更接地氣、更了解老百姓的需求，但該聯盟畢竟勢孤力單。民主黨由于黨內分裂和派系斗爭，近年來口碑下滑嚴重。顯然，面對分裂的蒙古民主黨和影響力微弱的“正確人選民聯盟”，蒙古人民黨早已穩操勝券。

但是，就在各候選人積極奔走宣傳造勢和拉票之際，新冠疫情再次對大選產生影響。6月5日，“正確人選民聯盟”的恩赫巴特被確診感染新冠病毒，他是在前往各省開展競選宣傳活動時被感染的，與其一同被確診的還有他的妻子、醫生、警衛和工作人員等。他雖在出發前已接受過核酸檢測，而且此前已接種了第一針中國國藥疫苗，原計劃5月30日接種第二針，但由于赴各省開展宣傳活動而延遲了第二針疫苗的接種，結果不幸被感染。

本來從5月3日起蒙古國新增病例已減少到900人以下，并呈現逐步下降趨勢，然而自5月24日大選宣傳正式啟動以后又開始出現反彈，感染人數再次急劇上升，并且從6月2日至7日已連續五天單日新增病例突破1000人。為控制疫情擴散，三名候選人決定轉為通過電子和大眾媒體進行宣傳。

由于恩赫巴特正在醫院接受隔離治療，無法參加原定于6月7日晚舉行的候選人公開辯論，為此自1993年以來延續至今的總統大選電視辯論這一固定節目也被迫取消。

6月9日，蒙古國大選開始投票，最終呼日勒蘇赫（人民黨）以67.76%的支持率贏得大選，成功當選為蒙古國第六任總統。恩赫巴特（“正確人選民聯盟”）獲得20.33%的投票，額爾登（民主黨）則只有5.99%的支持率。蒙古人民黨在此次大選中獲勝，可謂是對建黨100周年最好的禮物，并且集總統、總理、議長“三駕馬車”之權力于一身，最終統一了國家權力，再現昔日輝煌。

今后內政與外交走向

呼日勒蘇赫于1968年6月出生于烏蘭巴托市，政治學碩士學歷，軍人出身;曾四次當選國會議員，歷任蒙古民主社會主義青年聯盟主席、人民黨秘書長（總書記）、政府部長、副總理和總理，2017年11月當選人民黨主席。他政治經驗豐富，較有魄力，在擔任總理期間重視民生和改革，重視國內的糧食供應、住宅保障、能源和石油供應、基礎設施建設、信息和通信技術的發展、推動金融改革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等。在2019年以來與前總統巴特圖勒嘎（民主黨）在議會立法方面的權力斗爭，也充分展露了其政治手腕和強硬作風。他通過修訂《憲法》《反腐敗法》《總統選舉法》等，取消了總統提名任命國家反腐敗局局長的權力并將該項權力轉到總理手中，并且成功阻斷了巴特圖勒嘎參加今年的總統大選謀求連任的機會。

蒙古國實行“有總統的議會制”，根據蒙古國憲法，總統對外代表國家，主要負責外交事務和掌握軍權。以往，當總統和總理分屬不同政黨時，總統的權力和對外政策受到獲得議會多數席位的執政黨和總理（一般由執政黨的主席擔任）的制約。但是，在呼日勒蘇赫擔任總統后，將不再有這種掣肘，有望實現總統與總理的團結，做到政令統一。在外交方面，他可以利用中蒙俄三國間的睦鄰友好氛圍，全力推動“俄羅斯輸華天然氣管道過境蒙古國項目”。若在其總統任期內能推動該項目落地，將成為其本人和人民黨最大的政績工程。在蒙古國經濟因受疫情影響而陷入自1990年以來最嚴重衰退的情況下，擴大蒙古國礦產資源和農牧產品對中國市場的出口，是當前推動經濟復蘇的緊迫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