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不斷的韌性舞不盡的情懷

賀羽

河北民間舞種類繁多，各具特色，素有“北方民間歌舞之鄉(xiāng)”的美譽。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河北民間舞達140多種，如井陘拉花、滄州落子、昌黎地秧歌、徐水舞獅、保定地平蹺等等。文章將從滄州落子、井陘拉花、昌黎地秧歌三個種類進行分析，從其基本風格與特征入手，探尋其共同特點與情感表達。在我國的悠久歷史中，各個地域的歷史文化孕育了各地區(qū)獨特多彩的歌舞種類。這些歌舞所表現(xiàn)的內容反映了當?shù)鼐用裆畹恼鎸崒懻眨瑫r也傳達出對當下生活的情感表達，以及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

河北舞蹈的社會土壤

河北省因處于黃河下游以北而得名，又因古屬冀州，故簡稱“冀”。戰(zhàn)國時，北部屬燕，南部歸趙，故也有“燕趙”之稱。整個轄區(qū)東臨渤海，西倚太行，北越燕山之陰，南達漳河之畔，歷史悠久，是中華歷史最早的發(fā)祥地之一。從早期的原始人群——“山頂洞人”——舊石器時代——新石器時代，河北省分別經歷著仰韶文化、龍山文化、細石器文化等的洗禮。河北地區(qū)，同時也是炎、黃部落的形成之地，奠定了華夏族的歷史基礎。河北舞蹈的產生、延續(xù)和發(fā)展，當然也是沿著人類發(fā)展的歷史向前邁進。

河北舞蹈的歷史淵源

巫舞與儺舞。舞蹈具有祭祀敬神的功能，源自于人類的原始崇拜。原始社會時期的人類，對自然界存在的各種現(xiàn)象都不理解，也無法作出具有科學性的合理解釋，只是覺得一切事物都很神秘，認為一切都由高于人類的存在而掌控著，所以崇拜意識便隨之產生。當人類慢慢地意識到，人類無法直接與神進行交流，卻又不得不與神交流時，以舞蹈來祭神的巫便成為了它們之間的媒介。

巫舞的產生和以巫舞敬神的方式也產生于這個時期。河北曾是巫舞的盛行之地，巫作為一種職業(yè)來幫助人們祭神。巫的巫術，在河北舞蹈中集中表現(xiàn)為：手執(zhí)“扇鼓”（太平鼓），邊擊邊搖，邊歌邊舞的祭神過程。在奴隸社會時期，奴隸主和奴隸形成了兩個對立的階級，奴隸主為了壓制奴隸的反抗，將自己裝扮為神的化身，利用鬼神來愚人，進而統(tǒng)治人民。

儺舞，源于原始社會中的巫術活動，是古人驅鬼逐疫時所跳的舞蹈，也曾在河北盛行。豐潤、豐南等環(huán)渤海各縣流傳的《簍子燈》就是以魚簍為面具，以迎神驅役為內涵，由漁民表演的民間儺舞。除此之外，河北省邯鄲市磁縣東魏茹茹鄰和公主墓的墓道壁畫上，畫有面貌像熊或獅子，肩部焰放，上肢三趾，做馳驅抓拿動作的舞蹈形象。有關專家認為，這就是當時儺儀中的方相氏，也說明古代的河北曾是儺舞的盛行之地。

樂舞流變。戰(zhàn)國時期，稱善于歌舞的女子為舞姬。趙國稱舞姬則為邯鄲姬，稱其所跳的舞為“邯鄲舞”，因具有邯鄲的地方特色，故以此冠名。王維《偶然作六首》詩：“趙女彈箜篌，復能邯鄲舞。”便是對當時邯鄲舞的描寫。漢代，國力昌盛，經濟發(fā)達，歌舞也發(fā)展到了一個新的水平。漢代的百戲十分興盛。百戲原稱“角觝”，今天的河北仍有可視形象保存下來，這就是歷經各代，幾經易名，現(xiàn)在稱為《摔跤》的民間舞。從河北定州出土的東漢百戲舞俑便可以知道，河北曾是百戲盛行之地。三國時期，鄴城（今河北邯鄲磁縣南）是東漢末年曹操的王都所在地。曹操在這里修筑了豪華的三臺，并在三臺之一的銅雀臺上廣置歌舞伎，供他享樂。曹操去世后，他的兒子曹丕還強令歌舞伎在銅雀臺上晝夜歌舞，娛其亡靈。由此可知，巫舞在當時除了可用于統(tǒng)治階級的享樂外，還用于祭祀亡靈，同時也說明早在魏國時期，河北的巫舞已經向民俗化和娛樂化轉化，這是巫舞發(fā)展歷程中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唐代在隋代樂舞的基礎之上，大量吸收各民族民間舞蹈以及外國傳入的舞蹈，并制定了《十部樂》，是我國舞蹈集大成時期之一。在當代有三個著名的歌舞戲，其中有兩個是源于河北地區(qū)，這就是《蘭陵王入陣曲》和《踏謠娘》。《蘭陵王入陣曲》起源于北齊，興盛于當代，又有“大面”“代面”之稱，是表現(xiàn)蘭陵王高長恭作戰(zhàn)時的英姿。《踏謠娘》屬歌舞戲，又稱為“談容娘”。宋代在繼承唐代已有的歌舞形式基礎上，又在舞蹈中加入了敘述故事、表現(xiàn)人物，發(fā)展成為了載歌載舞的新形式。《摔跤》（角觝）《旱船》《高蹺》等，都是河北現(xiàn)今普遍流行的民間舞蹈。除此之外，河北以樂舞祭孔的歷史悠久。清道光《定州志》詳細地記錄了全套祭孔禮儀及詳細動作圖、動作名稱、樂器、服裝道具等等，為我們研究清代乃至以前的祭孔樂舞提供了大量資料。

民間舞復興。元、明、清三代戲曲的形成與興起，逐漸替代了舞蹈藝術，再加之各代皇帝對舞蹈的抵制，使之受到制約與禁錮。民國期間，河北民間舞也受到了時局的影響，只有在春節(jié)、元宵節(jié)和祭祀活動中才能見到民間舞的表演，直至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解放區(qū)中，河北民間舞蹈才復始活躍起來。

1953年，河北省開始了對傳統(tǒng)民間舞蹈的全面普查和重點挖掘工作。1955年，河北省群眾藝術學校招收首屆專業(yè)舞蹈學生，河北民間舞《地秧歌》《落子》等進入課堂，為河北民間舞教學打下基礎。1956年，河北省群眾藝術館成立，年底井陘《拉花》、昌黎《地秧歌》等參加了第二屆全國民間音樂舞蹈匯演，榮獲優(yōu)秀獎。近十年來，河北民間舞蹈活動更為活躍，無論是從內容上還是形式上來看，河北民間舞的素材、立意等都有了新的提升，也產生出一批新的具有代表性的舞蹈作品，如《放風箏》《茉莉花》《招子鼓》《荷花燈》《跑驢》（圖1）等等。

河北民間舞的基本風格

文章選取滄州落子、井陘拉花、昌黎地秧歌三個具有代表性的民間舞蹈展開論述，從其基本風格與特征入手，探尋其共同特點與情感表達。

滄州落子產生并流傳于河北省滄州市這一區(qū)域，尤其是滄縣、南皮縣這一地帶最為興盛。其舞蹈形式為，舞者手執(zhí)竹板和舊時人稱樂（讀音lao）子的霸王鞭共同進行表演，由一對對青年男女手執(zhí)竹板、折扇、霸王鞭，以集體歌舞表演的形式進行演出。

滄州落子可分為文落子和武落子兩種。“文落子”是以唱為主要表演形式，其女角的舞姿如楊柳般輕盈柔美，體態(tài)婀娜多姿，因此也稱之為“小風流”。除此之外，文落子中還會使用折扇來進行男女對扇的表演——“撇扇”。“武落子”則將戲曲與武術中的筋斗穿插在舞中，其所使用的道具為竹板（圖2）。受武術影響，滄州落子其動作、舞姿、韻味及節(jié)奏的運用，都具有鮮明的武術特征。男性動作英武健美，剛中有柔;而女性動作雖與男性動作有相同之處，但更多的是具有明顯的差異性。在舊社會時期，婦女受封建禮教的約束，不能參加落子的表演，因此只能男扮女裝來模仿女子的形態(tài)，這就為女子“三道彎”的體態(tài)創(chuàng)造了必要條件。“三道彎”是始終貫穿于女性形態(tài)的基本舞姿，由屈膝、擰腰（頂胯）、腆腮三部分要素來共同構成。其中擰腰為最主要的部分，這也是區(qū)別于其他民族民間舞蹈“三道彎”的主要要素。老藝人曾用“扭似風擺柳，走似水上漂”來形容“三道彎”舞姿的柔美和輕盈的舞步，這與滄州落子獨特的“擰”與“韌性”都是密不可分的。

井陘拉花產生于河北省井陘縣境內，是一種獨特的山區(qū)民間舞蹈。“拉花”在河北一些舞種中（如《萬全社火》）是對中、青年婦女角色的稱謂。而“拉花”作為一種民間舞蹈，其歷史背景與淵源有諸多傳說，如“英雄說”“愛情說”“逃荒說”等等，具有悠久的歷史文化和深厚的底蘊內涵。

井陘拉花具有鮮明的藝術風格，也有屬于自身獨特的體態(tài)特征，大體可概括為“前俯后仰”;舞蹈的動律則可概括為”擰晃轉碾”;而舞蹈韻律則是以“脆、韌”對比，全部的角色均有的風格，并貫穿于舞蹈表演的全過程中。掌握井陘拉花“韌勁兒”是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它在各個舞蹈動作中可大體概括為以下幾部分：“推”“翻”“擰”“吸”“撇”，這幾部分在進行舞蹈表演時相互作用，相互支撐。其中“擰”不僅僅是指腰部的形態(tài)與動作，這與滄州落子中“擰”的三道彎形態(tài)有相似之處。它是配合胯部的擰晃。在向前行進的動作中，腰部要與腿部形成對拉的力量，從而呈現(xiàn)腰部擰動，肩部需要主動靠攏，在視覺上便有傾斜之美（圖3）。

昌黎地秧歌主要流傳在河北省東部的唐山、秦皇島一帶，故又稱“冀東地秧歌”，是河北省最具代表性的三大民間舞種之一。其歷史悠久，相傳始于元代。經歷三次突破性的發(fā)展。重要的一次是在晚清時期。當時，昌黎縣有一位受過西方文化影響的知識分子王作云，首創(chuàng)“秧歌演戲”，把深受當?shù)厝嗣裣矏鄣囊恍蚯圩討虻膬热莺颓楣?jié)用秧歌來表現(xiàn)，對傳統(tǒng)的單一“跑場秧歌”（圖4）進行了第一次有決定意義的改革，從而演化出一批具有舞劇雛形的“出子”。“出子”的出現(xiàn)使《地秧歌》發(fā)生了一次質的突破，從原始狀態(tài)中得到升華，開始形成特定的審美特征，并向新的征程邁進。

《地秧歌》主要通過肩、胯、膝、腕四個部位的有機配合構成舞蹈動作的“味道”。肩部動作最靈活、最鮮明，內心節(jié)奏多是通過肩部動作的變化顯示出來;胯部動作的變化非常豐富和生動，胯部個動作的不斷變化和有機配合，不僅使舞蹈造型具有曲線美、流動感，而且還構成胯部動作的獨特韻律。膝部動作的屈伸運動，是下肢動作的基本動律;手腕的挽、扣、翻、塌和手指的有機配合，是控制扇花變化的關鍵。《地秧歌》身體各部位的各種不同動作，以各自不同的動律和節(jié)奏，在同一時間內同時運動，是產生動作風格的重要因素。“動律差”和“節(jié)奏差”的融合形成了獨特的運動規(guī)律，顯示出復雜的技巧，產生了獨有的藝術魅力河北民間舞蹈種類繁多，各具特色。同時各民間舞種之間也有著妙不可言的關聯(lián)，如舞動時腰胯間的“韌性”與舞動時心中那一抹的“情懷”。民間舞蹈已成為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代表著對節(jié)日歡慶的崇高敬意，訴說著心中難以言表的情感，揮舞著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憧憬。

作者單位：山東藝術學院舞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