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藍裙子

張欣悅

童年的時候，我讀到了《灰姑娘》，童話里的灰姑娘擁有一條漂亮的藍裙子，她穿著它登上南瓜馬車，成了舞會上的焦點。后來，我跟著媽媽去逛街，在一家店里看見了一條藍色的禮服裙，這條裙子跟灰姑娘的那條是那樣相似。

小小的我在櫥窗邊駐足了許久，我看著它的深藍色，想到了游魚的尾鰭，想到了美麗的大海。那條裙子靜靜地放在那里，就像是漂流瓶浮上了海面，一片藍色汪洋傾瀉下來，飄忽不定，讓我單純的內心突然漲滿了患得患失的情緒。

“你怎么不走啦？餓了嗎？餐館就在那邊，離得不遠了。”媽媽突然意識到我呆在了路邊，開始溫柔地哄我，而我還沒從幻想中回過神來。

“我想要那條禮服裙，能作為我今年的生日禮物嗎？”我說。

媽媽搖搖頭：“那不是給小孩子穿的。”

我不依不饒：“那我長大以后能穿嗎？”

“你長大以后就不會這么幼稚了?！眿寢屝χf。

媽媽的態度讓我感到一陣屈辱，我發現我無法委身于夢，那樣夢幻的美麗我只能去欣賞，卻無法擁有它。我像是個現實版的灰姑娘，卻沒有得到魔術師的眷顧。好在那家服裝店就在我家附近，每周末上街玩耍的時候都能看見它。我每次都會走到它面前，一邊看著，一邊貪婪地感受著。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我開始瘋狂地迷戀那些有著藍色海報的奇幻電影，電影中總有色彩極其華麗的鏡頭，女子穿上深藍色的長裙，在華麗的舞廳輕舞，淺藍色與淺紫色相融，在天空上繡滿溫柔華麗的邊紋。我的眼睛和心臟逐漸被這些顏色填滿，變得溫柔而不乏味。

有一年生日，媽媽帶我去看了一部3D電影，是莉莉·柯林斯主演的《灰姑娘》。銀幕上的灰姑娘穿著藍色禮服裙，從大堂的樓梯上翩翩走來，王子輕輕伸出手，紳士地放到她面前。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幕，灰姑娘藍色的裙角，像深藍色的煙火一樣迷蒙起來，于是藍色一瞬間變成了一種渴望追求卻虛無縹緲的美好，讓我沉湎，讓我恍惚。

電影散場，燈光打開了，我被母親牽著走出了電影院。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我身邊的一切都成了藍色的：熙熙攘攘的行人，奔跑的風，天空流動的云，大廈，玻璃窗倒映的陽光……城市的面龐宛如生長在了阿凡達的生靈之樹下，籠罩著迷蒙的藍光。我再次暗暗發誓，長大后我一定要擁有一條華麗的藍色裙子。

幾年后，我終于告別了童年，擁有了自由支配零花錢的權利。我學會了網購，隨便打開軟件，它就會給我推送那些飄飄欲仙的裙子，它們化身為一只只熱氣球，慢慢地帶著我飄浮到藍天之上，所以我總是忍不住下單。媽媽說我花錢大手大腳，我覺得很委屈，她一定不知道這些之于我的意義，我怎么能抑制住從童年起就萌發的心愿呢？

但后來，隨著拆開的包裹越來越多，衣柜越來越滿，當這些美得像夢一般的裙子不再是幻想，真切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時，我并沒有迎來意料中的狂喜。我意識到，它不過是我童年時一個夢想的集合，一份溫柔的憧憬，是對自己未來人生的向往，僅此而已。

現在的我，依然會向美麗的裙子臣服，我喜歡欣賞它們，卻再也無法像童年時那個小小的我一樣，對它傾盡所有的熱愛和迷戀了。

編輯/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