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重于泰山?躬行不辱使命

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在開展黨史學習教育之際，《環境》雜志從第4期起開辟“說史”專欄，通過采訪廣東生態環境保護發展歷程的見證者、親歷者、推動者，以口述形式還原廣東生態環保發展史，以期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奮力開創廣東生態環保新局面。本期帶來原廣東省環境保護局黨組書記、局長袁征人物專訪。

袁征，籍貫江蘇吳江，畢業于武漢大學測繪學院，歷任廣東省測繪局局長、廣東省國土廳廳長、廣東省環境保護局局長、廣東省人大常委會環資委副主任委員、中共廣東省委巡視第五組組長。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當歷史的接力棒傳遞到這一代手上的時候，他們毅然擔起責任，風雨無阻，披荊斬棘，砥礪奮進。

2001—2005年，正值我國“十五”時期，以總量控制為核心的環境保護制度不斷落實和完善。2002年11月，黨的十六大提出要用科學發展觀指導人口資源環境工作，推動整個社會走上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

此時，廣東正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大刀闊斧開展規模污染綜合治理，珠江綜合整治、東江供港工程、粵東水環境整治、粵港環保區域合作等一批民生工程項目深入推進，廣東環保逐步駛入科學發展的快車道。

作為這段環保發展史的主要推動者，當筆者問到，“在您擔任省環境保護局局長期間，有哪些您覺得影響最大、印象最深的事情”時，袁征講述了下面記憶猶新的故事。

不能把污染帶到下一世紀

世紀交替，千年更始，我從國土資源部門輪崗到了環境保護的崗位。

正值國務院部署全國范圍的“一控雙達標”大行動。中國政府莊嚴承諾：不能把污染帶到下一世紀！

所謂“一控”，是指主要污染物的排放總量控制在國家規定的指標內。“雙達標”是指到2000年末，所有工業污染源要達到規定的排放標準;重點城市和重點地區的空氣、地表水達到規定的環境質量標準。

或許，我正趕上建國以來歷時最長、投入最大的一次環保大行動。其目的是要把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加劇的趨勢控制住。

我局組織了三個檢查驗收小組分赴全省各地。臨行前分管環保的副省長許德立一再強調：“必須了解真實情況，切忌做表面文章。”

我隨同許副省長到達廣州、韶關、江門等地進行檢查。在新塘漂染企業檢查時，我們臨時決定不查事先已安排的企業，而隨機抽查另三家企業。進入廠區，映入眼簾的都是手工作坊式的生產工藝，現場污水橫流、氣味刺鼻，而污水處理設施卻形同虛設，令人觸目驚心。檢查組連夜在現場召集區鎮干部會議，提出嚴厲批評。“新塘居然成為廣州實現‘一年一小變，三年一中變，五年一大變的‘燈下黑”“整改的春風吹不到新塘？”當場責令啟動追究問責機制，并作出了全面整頓新塘印染企業環境污染的決定。

此事當時在省內引起不小震動，被媒體譽為“真正抓到了問題的實質”“動了真格”，也為全省“一控雙達標”的檢查驗收提供了范例。在這輪行動中，我省列入考核的184111家企業，實現達標率99.7%，余下的0.3%作了限期治理或關閉的處理。至此，廣東省完成了“九五”規劃的最后一仗。

從“污染控制”轉向“污染治理”

進入新世紀，我國環境保護的工作方針和目標有了一個根本性的轉變。這就是從“污染控制”轉向“污染治理”，即從被動的遏止環境污染加劇趨勢，轉向主動的環境整治和實現環境質量的好轉。

在省委常委會議上，時任廣東省委書記李長春向我詳細詢問了廣東環境保護現狀和存在的突出問題。他表示，廣東環境保護工作首要解決的問題是讓老百姓喝上一口放心水，水環境治理和水源保護應當成為當前環保工作的重中之重。

廣東省省長盧瑞華也明確提出，污染治理要從水污染入手，舉全省之力，為水而戰！為日后的珠江整治、東江水質保護和粵東水環境治理三大戰役作了鋪墊。

“重中之重”和“為水而戰”，是進入新世紀我省環境治理的開局之戰，也同時拉開了我省污染治理、改善環境質量和持續改善環境質量持久戰的大幕。

讓老百姓喝上一口放心水

2002年末啟動的珠江整治工程是那個時期廣東省最大的一次整治行動，歷時八年，耗資430億元。主要的目標是解決我省大部分地區的飲用水安全問題。

為此，省委召開流域內省、市、縣、鎮干部大會動員和部署，我把之前檢查廣州市五家自來水廠的水源水質情況向大會報告，提到有不同程度的氨氮與大腸菌群超標問題，但廣州市代表持不同意見。為了對珠江整治必要性形成共識，李長春書記風趣地說，“有一種說法，喝久了廣州的水臉會發黃，看來還是污染惹的禍。今天讓我們共同來解決臉發黃的問題吧！” 還約定2012年一起跳珠江（珠江游泳）。與會者會意地笑了。這是一場直面問題、刀刃向內、動真碰硬的會議。

省委、省政府印發的《關于加強珠江整治工作的決定》提出了“一年初見成效，三年不臭不黑，八年江水變清”的目標。至2011年，經檢查審核，珠江干流水質從Ⅵ類提高到Ⅱ～Ⅲ類，大部分流經城市水體水質明顯改善，城市集中式飲用水源達標率100%。廣州、佛山、東莞、中山等城市被評為珠江整治工作優秀城市。

珠江整治是一場硬仗，有效地改善了珠江三角洲及其周邊的環境質量，也得到了國際社會的一致好評。2003年我在澳大利亞新州—廣東經濟技術合作會議上介紹了珠江整治工程，新州總理即時在大會上表示：“廣東省正組織開展一項投資100億澳元的珠江整治工程，這是富有遠見卓識的項目，我們期待工程的成功，期待與廣東的同事們一起跳珠江！”

不惜代價保護東江水

東江，保障了全流域5000萬人的繁衍生息，又承擔了香港特區的供水重任，被喻為生命水、政治水、經濟水。

自上世紀九十年代，隨著深圳、東莞、惠州等地經濟社會快速發展，東江污染負荷不斷增大。淡水河、觀瀾河等呈現溶解性有機污染的劣Ⅴ類水質，嚴重影響正常供港。但在當時確保香港人民飲水安全是香港回歸后繁榮穩定的民生大事。這一重歷史任落在廣東省環境保護局的肩上。

那時，每年三月召開東江水質保護現場工作例會，目的是使流域各級政府統一認識、強化協調、分解任務、落實責任。期間，關停了200余家工業企業，責令限期治理350多家企業，并在幾條支流流徑的鄉鎮建設了污水處理設施。

2000年6月和9月，我隨時任廣東省常務副省長王岐山參加兩次粵港高層會晤。王岐山表示，非常理解香港政府和市民對東江水質的關注，廣東省政府將不惜代價保護東江水，斥巨資實施供港工程四期改造，確保供港水質達標。

一時間，“廣東省政府不惜代價保護東江水”在粵港兩地及其新聞界被傳為佳話。

2000年8月，東江供水工程四期改造正式啟動，耗資47億元，自東莞橋頭泵站起建造83千米的密封管道直供香港，于2002年末竣工。這是當今世界上最大的專用輸水工程。同時，為徹底解決東江水質問題，繼續推進對東江原供港河道石馬河以及淡水河（龍崗河）和觀瀾河等河道的治理，切實保障香港特區以及全流域的飲用水安全。

東江保護、珠江整治以及至今仍在推進解決的粵東“水源性缺水和水質性缺水并存”的水環境治理構成了廣東治水的三大戰役。

初探生態補償機制

2003年5月，我帶省環境保護局法規處的同事，陪同國務院研究室調研組赴東江源頭作生態補償機制的專項調研;2004年4月，又陪同全國人大常委會環境資源委員會的領導在東江源頭考察。

兩次考察感觸頗深，所到源區的尋烏、安遠、定南三縣是當時江西省最為貧困的地區，與毗鄰的東江上游地區河源市和平、龍川、紫金等縣的情況相類似，均以貧困為代價來保護生態環境。要妥善解決“保護”和“受益”之間的利益關系和發展不均衡的問題，僅靠地方財政投入和少量國家財政補貼是遠遠不夠的，需要從制度上加以解決，這就是“生態補償機制”的概念。在一次與時任江西省省長鹿心社的會面中，他也明確提出，要用經濟手段調節生態環境保護相關者之間的利益關系，對生態保護者和建設者作出一種經濟補償的制度安排。這不僅是利益關系的平衡，還涉及社會公平和公正。

調研中我們提出要加大財政轉移支付的力度，支持生態環境保護;同時進一步分區域考核污染物濃度的增減量，以確定污染賠償或獎勵的建議。

盡管當時因各方面對生態補償持有不同看法而未能即時實施，但這幾年令人欣慰地看到粵閩汀江—韓江、粵贛東江等跨省區流域生態補償機制成功建立，省區內深惠龍崗河—淡水河、深莞觀瀾河、廣佛內河涌等河道跨界斷面水質管理的補償賠償機制的試點實施，可以說具有廣東特色的生態補償機制正逐步形成。

此后，廣東環境保護經歷了以消除酸雨為目標的脫硫行動、大氣污染防治、固廢污染防治、土壤污染防治等全方位的污染攻堅戰，朝向持續改善環境質量的目標不懈地努力。習近平總書記教導我們，環境保護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久久為功。作為環保戰線上的一員老兵，我將牢記這一教導，秉持初心，不辱使命，接力傳承，守護環境，為實現美麗中國、綠色廣東盡一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