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物形象塑造看曹禺話劇《家》的中和之美

◆摘? 要：曹禺《家》對覺新和瑞玨兩個人物形象的塑造，通過援助沖淡和詩意消解的方式，使得全劇的悲劇感減弱，呈現一種中和之美。

◆關鍵詞：曹禺;中和之美;悲劇;人物形象

“中和”之美是我國古代尚中、尚和的哲學思想以及儒家“中庸之道”思想在藝術上的具體體現。《禮記·中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者謂之和。”《論語·八佾》記載孔子贊賞“《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要求藝術所表現的內容要符合“溫柔敦厚”的儒家詩教，在情感的表達上要適度而有節制，不宜過分和放縱。這樣，中庸哲學就和文學創作、美學批評結合起來，并規定了中國古代悲劇的基本美學要求：中和之美。

美國著名戲劇理論家培克也說：”一個戲的永久價值卻在于人物塑造”曹禺《家》的劇本，與原著相比，在覺新和瑞玨兩個人物形象塑造上，有很多的改動和深發，筆者認為，這些改編，使全劇充滿“中和之美”。

毋庸置疑，劇本《家》是一個悲劇：愛情婚姻的悲劇，青春的悲劇，但并不給人壓抑之感，這與作者在塑造覺新和瑞玨這兩個形象時，通過各種手段淡化和消解悲劇感有很大的關系。

一、覺新：受難的有了救星——援助沖淡悲劇感

劇中，作者不忍心將覺新推至絕境，即便將之置身絕境，讀者為覺新哀嘆之時，柳暗花明又一村，及時雨出現，讀者猛舒一口氣。

1.悲喜劇的交織

第一幕第一景，劇本剛開始便渲染了一個“冷冷清清地散溢著幽香”的梅之世界，新郎的病容，梅小姐的病訊。在令人窒息的婚房內，一個無奈的新郎和一個困惑的新娘，無不暗藏著悲劇的因子。魯迅說：“喜劇是把無價值的東西撕破給人看”，《家》的第一幕鬧房就是這樣一個喜劇，它通過高家的信男善女們在“三天無大小”的穢污庸俗的鬧房場面，妯娌間貌合神離的對話，無情地撕破了舊禮教舊道德的虛偽面紗。最妙的是，覺新和瑞玨不知該怎樣打破那死寂時，“忽然床下砰唧一聲，有了響動”，覺新噓出一口氣，謝謝天，受難的有了救星！接著從床底下拉出兩個小孩，覺英跑掉了鞋子，正是為了給他穿鞋，拉近了覺新和瑞玨的距離，洞房內窒息的氣氛才緩和。

玨：（一旁看著，一直想動手幫忙，此刻忍不住走上前）穿反啦！

新：（抬頭望了她一下，笑著）哦（又低頭為五弟穿鞋。）

英：（連叫）不對，不對！（擂嘴）大哥，你不會穿，還是讓（指玨）讓她來吧！

新：（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立起，羞澀澀地）好，好，你來吧！

那知床底下還有個睡著了的六弟！覺英沒輕沒重地就去拉，又是溫柔的新娘：

玨：別拉他，別這樣拉他！（連忙蹲下去扶起，輕輕拍著還在揉著眼睛的孩子，衷心的喜悅，溫和地撫愛著）醒！！醒了！

溫厚、質樸，令人心折的女性的人格美，扣動了覺新的心扉！這時，四周是那樣靜謐，窗外是湖光梅影，杜鵑聲聲。戲，不著痕跡地轉到新床上那幅梅花帳檐：

新：（立刻走到床前，向帳檐凝視了一刻回頭）你繡的？

玨：（低頭、靦腆的）嗯。

新：（不由得輕聲稱贊）好

在“救星”的幫助下，堅冰盡解，在二人的心理上形成一個陡轉，干凈而又醒目，使觀眾親眼看到他倆是怎樣從排斥厭倦，格格不入到心心相惜。

2.自主選擇的空白

尼采說，人生無意義。人生的全部意義在于自身能達到自身希望達到的存在。然人常常達到的卻是自身不愿或極力避免達到的狀態，荒謬在于此。一句“生存還是毀滅”，道出了選擇的艱難。

曹禺似乎特別偏愛覺新，讓他呈現出自主選擇的空白。他無論是在面對梅與瑞玨時，還是家人因“血光之災”逼迫著瑞玨搬家之時，他都未表現出自主選擇，每每，都是瑞玨挺身而出：

覺新（望一望低著頭的瑞玨，轉對克明，苦痛地）三爸，您看——（克明毫無勇氣地低下頭來。新轉對周）母親，您——（周氏用手帕擦著眼角。新緩緩轉頭，哀視著瑞玨，——）瑞玨（哀痛中撫慰著覺新）不要著急，明軒。（對陳姨太，沉靜地）我就搬，（轉對周氏）城外總可以找，找著房子的。

覺新似乎清楚地明白：人生是荒謬的，選擇是艱難的，覺新無時不在舔嘗這種苦痛，特別是在天平的兩端，站著同等分量的梅和瑞玨，情感與責任，按照康德的“二律背反”定律，使得他更感到選擇的無所適從，作者直接讓他從這一堆矛盾中抽身。

二、瑞玨：我要亮光！——詩意消解悲劇感

“但是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那些受苦受難，秉性高貴，引起我同情的婦女。所以，我愿用最美好的言詞來描寫最好的婦女。”（2）曹禺塑造了一系列生動豐滿的女性形象，如野性的繁漪、花金子，又如“空谷幽蘭”的愫方，瑞玨。悲劇將最有價值的東西撕毀給人看，瑞玨穿著喜慶的嫁衣開場，卻以孤獨地走向墳墓收尾。

在小說中，瑞汪這個人物并不占重要篇幅，但劇本中，曹禺卻濃墨重彩，她性格賢淑溫柔，純真熱情，孝順長輩，體貼丈夫，撫愛弟幼。她有一顆美麗而純潔的心靈。為了解脫覺新和梅的痛苦，她寧肯犧牲自己的幸福。第二幕第三景中她與梅情致哀怨的坦誠長談：“不，你沒有明白。我真是愛他，真是說不出的那樣愛，那樣愛啊！他快活了，我才快活。可他這么苦！這么苦！他從來沒有暢快地大笑過一次啊。”在瑞玨的身上，有著中國傳統婦女美德的閃光。

《家》的悲劇不悲，與曹禺追求“中和之美”的美學效果是分不開的，也是在眾多的改編劇本中，曹禺的《家》能脫穎而出的一個重要原因。

參考文獻

[1]培克：《戲劇技巧》

[2]王興平：曹禺研究專集，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

[3]所有《家》引文均摘自http：//www.my285.com/xdmj/ caoyu/ja/01.htm

作者簡介

李璀（1984-），女，湖北石首人，江漢藝術職業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外作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