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珂的“小珂”

摘 要：《小珂》是自由舞蹈家小珂對自身經歷的一場帶有語言劇本的舞蹈劇場表演，她通過講述自身四十余年的舞蹈與生活經歷，表達出自己對于舞蹈、對于社會、對于傳統大眾思想意識的反其道而行之。她生命中的舞蹈不是為了審美、不是為了表現，而是真真切切地表達自己。

關鍵詞：小珂;《小珂》;反叛

6月26日晚，我前往北京朝陽區的雷動天下劇場觀看了上海獨立藝術家小珂表演的獨舞作品《小珂》。一場大約一小時的個人演出拓展了往日我對學院派或是傳統舞劇的一貫認知，真真切切地沉浸于她的故事之中。在這一個小時之中，有舞蹈、有音樂、有臺詞、有道具……凡是可以用來訴說她的東西仿佛都被合理地雜糅其中，一個人、一個舞臺，卻又是一生。

一、多模態化舞蹈劇場中語言地位的提升

《小珂》的舞蹈劇場用到很多的生活性道具，包括語言。在傳統思維模式下的舞蹈中以臺詞敘事是一件新鮮事，但是在舞蹈劇場中出現語言的表述卻已見怪不怪，早在皮娜· 鮑希的舞蹈劇場中就已經出現了臺上演員與臺下觀眾相互交流的表演方式，DV8的The cost of living中也穿插著男主人公對自身的語言評述，但是與《小珂》相比，他們的語言還是處于對舞蹈作品的修飾地位，是舞蹈過程中的調節部分，而小珂全程攜帶麥克風，語言一躍成為與舞蹈動作同等重要的地位之上，這就是《小珂》中的個性化表達。整個演出過程中，小珂的語言簡單、平鋪直敘，沒有華麗的修辭，沒有話劇演員的刻意表演痕跡，甚至在演出中還有幾次磕絆，這種生活化的敘事方式拉近了觀眾，或者應該說是聽眾與她的距離，看似簡潔的語言卻是作品發展的中軸線。例如，小珂在開始講述自己的時候說到出生于部隊大院之中，這不僅交代了家庭背景也為自己后期反刻板與傳統埋下了伏筆。語言的敘事伴隨舞蹈演出的全過程，往常舞蹈中以身體敘事抒情的突出點又返歸于生活中的語言功能。以往學界中常討論的語言與舞蹈的關系問題在“小珂”中似乎不再執著，或出現壁壘，它們并駕齊驅、相輔相成共同在一個個體之上完成了對于小珂經歷史的敘事。

在語言“挾持”下的《小珂》讓我在觀看過程中產生與坐于劇院之中不同的具身性體驗。自本科起就頻繁光顧于各大劇院的我常年來受到的都是大型舞劇、原創舞劇等作品的洗禮，盡管這其中不乏有不同題材、體裁甚至是演出形式的多樣化突破，但是與這次的《小珂》相比顯得有些“換湯不換藥”的嫌疑在其中。關于《小珂》的具身性感受是從小珂一上場的眼神中就有所體會，演出開始時，小珂拿著一個保溫杯和幾張紙先放置于劇場的右前方，然后走到了劇場的中間，沒有任何的動作，而是用眼睛不斷地掃視著觀眾席，大約有四分鐘的眼神交流后，小珂開始由語言的自我介紹進入了交流場域，我不想過多地用“表演”去形容小珂，因為在這場演出中我感受到的不是外在他者的觀賞地位性，而是進入到了小珂的生活之中，進入到她的場域之中，跟隨著她的故事與經歷。作為同為習舞之人的我們經歷大有相似之處，她訴說的是她的故事還是我的故事，這使我常常游離于二者之間，在動情之處好像我就是小珂，完全置身于她所打造的空間中。這種感受是完全以動作詮釋舞蹈，以劇院隔離舞臺與觀眾席所不能達到的具身化體驗。

二、是講述，還是反叛

《小珂》的整場演出都是小珂對自己四十多年與舞蹈之間以自述的形式進行展開，從四歲的第一次登臺演出到考入復旦大學后對現代舞的研習再到作為一名自由舞者巡回演出，她的人生好像沒有我們今日看到的那樣一帆風順，她用舞蹈和語言訴說的他與舞蹈的成長史，是什么樣的人生經歷成就了今日的《小珂》。

小珂向我們訴說著自己的舞蹈成長，她兒時的舞蹈成長于劇團之中，是日復一日的身體訓練，是夸張到只能適用于劇院舞臺的臉部表情，是搞不清是芭蕾還是武術還是中國古典舞的混沌，她用語言訴說，在語言所不能及之時就身體力行地向我們進行身體的展示，引起觀眾席的一陣嬉笑，仿佛是對這樣一種刻板模式的問題引起了共鳴。接下來她講述著大學期間受邀在校慶中表演舞蹈卻遭到老師的質疑，因為她在地上接近五分鐘爬行的舞蹈不適于校慶表演。最后也是她最徹底、最成功的一次反叛是她辭去了作為復旦大學畢業生的對口工作，而是成為一名自由舞者，四處漂泊，靠舞蹈生活，也靠舞蹈成就了自己。她的講述過程中從未說到過“問題”、“反對”等字眼，但是卻處處充滿了反叛的意味。她渴望沖破現實的牢籠，沖破舞蹈體制化的訓練與模式，與高薪工作外資企業背道而行。誰說舞蹈就一定是需要夸張的臉部表情進行渲染，誰規定校慶舞蹈一定是興高采烈地歡呼雀躍，誰規定復旦大學畢業生一定要有穩定的高薪工作，在小珂平靜的講述中她將這些便簽默默的——撕毀，《小珂》就是小珂，我不為任何人而舞，我想要用舞蹈表達與表現的就是我本身所在。

在《小珂》的成功之余也帶來了一些反思，《小珂》過于注重具身化的共鳴，選擇的具有時代標簽的音樂早已名不見經傳，在她拼命想要脫離傳統禁錮的同時又落入另一個時代標簽所打造的怪圈之中，《血染的風采》、《大海啊故鄉》、《冬天里的一把火》等時代記憶標簽是《小珂》沒有完全擺脫傳統記憶束縛的弱點所在，用另一套標簽記憶來打破自己對于舞蹈的固化模式未能徹底。

小珂與舞蹈完美的貼合與相融，她將舞蹈從名利場的神壇拉下到自身之中，眾星捧月般的藝術高位在她這里不過是用以傍身或是講述她故事的方式，他將舞蹈重新定位到舞蹈本體最初的位置之中，她通過自身經歷脫去舞蹈作為藝術多年人們給它強加的偽飾——跨舞種的嫁接、無緣由的夸張表情以及不知道誰規定的標準化民族舞等等。小珂說在她最為窘迫的時候她靠舞蹈掙錢糊口，當她需要藝術升華之時她亦靠舞蹈，這就是小珂對舞蹈最簡單的定義，既是形而下之器的“面包”，又是形而上之道的“精神”。當下談及藝術好像深不可測，是需要極深造詣才能達到的云巔，而在《小珂》之中回歸舞蹈藝術的本源才是核心所在，小珂以自己四十余年的經驗詮釋出我心之所向、我心之所想、我心之所述就是小珂，就是舞蹈！

作者簡介：

徐嘉怡（1996.02.12），女，漢族，籍貫：山東省濟南市，中央民族大學舞蹈學院，19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專業：舞蹈學，研究方向：舞蹈史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