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奧運的經濟賬

劉春燕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年以來東京奧運會的舉辦始終充滿不確定性，推遲舉辦、謝絕海外觀眾舉辦、限制日本觀眾人數舉辦、無觀眾舉辦、取消不辦……各種情況對日本經濟來說到底會產生多大影響，還須算算東京奧運會的經濟賬。

付出與期待

迄今為止，舉辦過奧運會的國家大多經歷了奧運繁榮，日本在這方面可謂深有體會。從1964年東京奧運會申辦成功開始，日本經濟幾乎一路高歌，迅速發展成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也因此，在“失去了20多年”、迎來2020年東京奧運會承辦機會時，日本上下充滿欣喜和期待。各界指望通過奧運建設和奧運會舉辦，提振投資和消費，給長期低迷不振的日本經濟帶來建筑業、工業、商業、運輸業、旅游業、服務業等各行各業的奧運需求。

自2013年申奧成功以來，為辦好這屆奧運會，日本政府和民間也確實付出了很多。政府試圖借奧運舉辦之機推動各項事業的發展，包括在日本遲遲難以推廣和普及的無現金結算——盡管目前各支付巨頭仍是各立山頭，多種支付軟件讓人眼花繚亂，但總算有不少進展。

最初，日本打算節儉辦奧運，計劃花7000億日元（1日元約合0.06元人民幣）來撬動這個大市場。無奈預算不斷擴大，若把日本政府審計本部估算的國家經費和東京都方面已投入的相關經費算在一起的話，截至2020年春天，日本為東京奧運會已總共花費約3萬億日元。

巨額投入后，日本到底能收獲多少經濟效果呢？日本第一生命經濟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永濱利廣根據過去歷次奧運會的情況進行了推算。他說，由于前期的各種基礎設施建設和改造工程等已經完成，截至2019年底，日本可能已收獲了13.8萬億日元左右的經濟效果。

此外，永濱利廣認為，奧運會舉辦當年應可以拉動日本國內生產總值增長1.7萬億日元，算上經濟波及效果的話，可以放大到3.2萬億日元。

6月17日，人們在日本東京一家餐館用餐。

延遲舉辦得與失

2020年3月，面對席卷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國際奧委會與東京奧組委被迫發表聯合聲明，否認了取消東京奧運會的說法，確認“東京2020奧運會”推遲至2021年夏天舉辦。

推遲舉辦，對日本來說，避免了取消奧運會這一最壞事態，經濟損失要小很多，不過依然是一場異常嚴峻的挑戰。對東京奧組委來說，包括場地租借等很多合同需要重新談判，還必須進行人員和經費的調整。

東京奧組委當時有3000多名工作人員，隨著比賽臨近，奧組委還聘用了一些短期合同員工，推遲奧運會后所有人的合同都要重新簽訂，計劃外的勞動力成本激增。

日本關西大學名譽教授宮本勝浩曾估算說，推遲奧運會，會導致一系列大型活動的取消，還面臨重新舉行選拔賽等各種困難，預計將產生的損失約為6400億日元。

除了奧組委，日本國民也承受了精神上的重大頓挫，許多人必須面對長達1年多的各種不確定性的煎熬和經濟上的損失。有人非常幸運地抽中了奧運會的門票，已經在比賽城市訂好酒店，本想帶家人一起好好享受奧運盛宴，但推遲比賽讓一切都成為未知。位于東京晴海的奧運村共有房屋約4100套，原計劃在奧運會后改建為公寓，許多房子已經出售。奧運會推遲舉辦勢必影響房屋的如期交付，給開發商和購房者帶來損失。

野村綜合研究所認為，奧運會的推遲，令其經濟效果受到多重因素影響，包括延期舉辦產生的追加預算，延期之后部分經費進行相應削減，海外觀眾赴日被迫叫停，新增巨額疫情應對開支，等等。

實際上，有些無形的損失是很難計算的。舉辦奧運會，原本可以提振國民健康意識，提高參與舉辦城市的知名度，在全球范圍內打造城市形象，培養市民的參與意識，吸引市民加入志愿者活動，促進國民的國際交流……這一切，都由于奧運會的延遲、海外觀眾赴日被迫叫停等大打折扣。

風險與糾結

目前來看，東京奧運會的舉辦已是勢在必行。由于日本國內疫苗接種進展緩慢，很多人擔心，奧運會的大量人流和密集集會將使疫情大幅反彈。

東京奧組委6月21日與國際奧委會、國際殘奧委會、日本政府和東京都政府舉行新一輪五方會談后宣布，東京奧運會將執行日本政府對大型集會的限制，入場觀眾人數為“50%以下”“最高1萬人”。

日本政府分管新冠肺炎疫情對策的經濟再生擔當大臣西村康稔6月20日表示，奧運會期間將密切關注醫療資源緊張狀況，如有需要將毫不猶豫再次發布緊急狀態令。日本首相菅義偉6月21日說，如果奧運會期間被迫發布緊急狀態宣言，將以國民安全為重，不惜考慮無觀眾舉辦。

野村綜合研究所研究員木內登英認為，在今年3月日本政府宣布不接受海外觀眾時，東京奧運會的經濟效益就已做了巨大的減法，甚至可以說奧運觀眾可能帶來的大部分經濟效益已消失。

與日本國內觀眾不同，海外觀眾訪日時人均支出較多。按2019年訪日游客人均消費15.1萬日元計算，100萬海外觀眾在日本的住宿費、餐飲費、交通費等各種消費原本有望達到1510億日元，約占東京都估算的觀眾開支的七成。

根據野村綜合研究所今年5月發表的預測，如果將已售出的海外觀眾門票全部轉賣至日本國內，奧運會如期舉辦的直接經濟效果為1.8108萬億日元。這其中包含了大會運營費、門票收入、觀眾消費、防疫開支等。換言之，如果奧運會最終未能舉辦，日本將至少面臨如上金額的經濟損失。如果奧運會前日本國內疫情形勢不樂觀，出現無觀眾舉辦的情況，奧運經濟效果將在1.8108萬億日元基礎上扣減1468億日元;如果觀眾人數減半，經濟效果將扣減734億日元。

但是，若換算成對日本經濟的影響，無觀眾舉辦奧運會的經濟損失與2020財年日本名義國內生產總值相比，占比僅為約0.02%。就算奧運會最終真的取消不辦，經濟損失占比也不過為0.33%。

最令人擔心的其實是奧運會之后疫情出現強烈反彈，日本再次陷入漫長的緊急狀態，這種情況下經濟損失要大得多。一家餐飲店的店長表示，已經經歷了3次緊急狀態，再也無法承受了。即使沒有海外觀眾，即使海外參會人員一再壓縮，奧運期間，包括運動員、工作人員等在內，將仍有約5.3萬人訪日。由于各種比賽密集舉行，疫情反彈的風險極大。

目前，雖然解除了緊急狀態，人們依然無法安心地旅行、消費，特別是餐飲業仍受到種種限制，并不具備奧運狂歡的條件。東京都的酒類消費目前僅限于在取得防疫認證的店，晚上7點之前進入，人數不超過2人，消費時長不超過90分鐘。專家預計，各種限制措施將至少持續至奧運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