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北方四島之爭

潘思成

2021年2月7日，日本召開“北方領土日”。日本首相菅義偉表示，他將基于迄今達成的協議，繼續與俄羅斯談判，旨在解決北方四島領土問題。這也是菅義偉政府首次召開“北方領土日”，就北方四島問題表明態度。而北方四島問題一直都是日本的心病。

千島群島——俄日之殤

千島群島位于俄羅斯遠東堪察加半島與日本北海道島之間，將西北太平洋和鄂霍次克海分隔開來。其全長1300千米，由56個島組成，現屬俄羅斯薩哈林州管轄。而在這千島群島中，引發俄日爭議不斷的則是北方四島——位于日本北海道島以北地區的國后島、擇捉島、色丹島以及齒舞島四島。

位置優越，資源豐富 四島位于冷、暖流交匯處，漁業發達，是世界上三大著名漁場之一;這里礦產豐富，據專家估算，整個千島群島擁有大約1867噸黃金、9284噸白銀、3970萬噸鈦、2億7千萬噸鐵、煤氣資源儲量約16億噸。而在庫德莉雅韋火山附近是世界上惟一一座稀有金屬錸礦，儲量高達36噸。四島同時也扼守“黃金水道”，于俄而言，四島附近水域是俄出入北太平洋的重要門戶，也是俄羅斯往返堪察加和楚克奇以及北美各口岸的必經之路。

天然良港，戰略要地 北方四島遠非四座島嶼那么簡單，例如四島中的國后島，其東岸的古釜布為天然不凍港。擇捉島也包含多個天然港口，日本偷襲珍珠港的艦隊就是自其東南岸單冠灣良港出發。北方四島能擁有諸多良港是受日本海暖流的影響，而天然良港不僅僅依靠氣候因素。首先，千島群島通道距西伯利亞鐵路最近，便于補給供應;其次，千島群島距俄羅斯遠東地區交通樞紐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和哈巴羅夫斯克（伯力）兩大城市極近，便于物資的調遣與人員的輸送;最后，千島群島位于北太平洋門戶之地，因其位置的特殊性與重要戰略價值而被開發與重視。

日本圍繞北方四島（國后島、擇捉島、色丹島、齒舞島）糾紛不斷

門戶之所，犄角之勢 千島群島可謂是俄軍事力量涉足太平洋的重要路徑，是俄擴大遠東利益的關鍵所在。由于千島群島距日本海最近，十分適合于俄羅斯在遠東牽制日本乃至美國太平洋艦隊的戰略要求。同時，北方四島的國后島與齒舞島距離日本本土不到30公里，現階段的各種導彈、偵察設備的有效打擊以及偵測距離遠遠超過30公里，威懾意義不言而喻。而南千島群島又與哈巴羅夫斯克的濱海區形成犄角之勢，完全封閉日本進入鄂霍次克海的各條通道，這讓俄羅斯在遠東地區的港口受到有效的安全保護，是俄羅斯遠東利益開發的關鍵。所以，南千島群島是俄羅斯在東方牽制日本的戰略要地之一。

北方四島背后的

俄日糾葛

對于北方四島的俄日歷史，首先要從日本江戶時代算起，當時北海道治理者松前蕃在1644年上交德川幕府的轄域地圖里就包含了北海道東北部的39個島嶼。在1785年的蝦夷國全圖上就已經畫出相應島嶼，證明了日本優先于沙俄發現并將北方四島納入領土范圍。

沙俄則是繼日本之后發現這些島嶼的國家。1717年，俄國人安茲費羅夫等人第一次登上了千島群島;到了1779年，千島群島中的眾多島嶼已經被諾曼諾夫王朝逐一堪明并明確宣布納為本國領土。因而單純從時間線上來講是“日先來，俄后到”，但在法理上而言，俄日雙方的主權聲明在這塊領土上是重復的，這也為后來的紛爭埋下伏筆。

日俄雙方首次接觸是在1811年。俄方人員在千島群島進行水文測量作業時被日本逮捕并被拘押。次年，俄國也逮捕了一位日本商人。兩國以此為契機正式開始邊界談判。1855年，兩國簽訂《日俄和親通好條約》，規定了兩國邊界在擇捉島和得撫島之間，得撫道以北歸俄國、擇捉島以南歸日本。這也是雙方首次達成共識，而這次共識也是日本到現在都想要恢復的情況。

此次劃界后，兩國并沒因條約的簽訂而實現長久的和平，這是由于俄日對于薩哈林島（現庫頁島）的歸屬問題產生糾紛。1875年，日俄雙方又簽訂了《樺太·千島交換條約》，暫時劃定兩國領土，日方得到堪察加半島以南的全部18個俄方島嶼，同時俄方得到了整個薩哈林島。

1905年，日本取得日俄戰爭的勝利，兩國在戰后的《樸茨茅斯條約》中規定，薩哈林島以北緯50度為界限，日本暫時取得了薩哈林島南部的控制權。然而二戰的失敗讓日本失去了前期辛苦經營談判所獲得的領土?！堆艩査f議》規定了日本戰敗后蘇聯將重新獲得整個薩哈林島，并將額外取得千島群島的全部權利。

但在1951年美國的主導下，大部分二戰同盟國又與日本簽署《對日和約》（蘇聯拒簽、新中國未被邀請），條約規定：日本政府放棄對日俄戰爭以來千島群島和庫頁島南部各島嶼的一切權利。但條約中并未明確千島群島的具體組成和范圍劃分，這就使日本能夠以“北方四島不屬于千島群島”為由提出領土要求，意圖將俄日邊界恢復到1855年的狀態。

《對日合約》簽署后，日本想要加入聯合國，必須要經過蘇聯認可。日蘇兩國也由此開展一系列談判，并于1956年簽署《日蘇共同宣言》，在北方四島問題上規定將以蘇聯向日本移交齒舞群島和色丹島為前提，盡快簽訂正式的和平條約。

然而，如果在歸還兩島基礎上簽訂和平條約，意味著日本承認北方四島中最大兩島為蘇聯國土，這是實際控制日本局勢的美國無法接受的。1957年在美國的授意下，日本提出要將四島作為整體歸還的要求。蘇聯當局一口回絕，1956年達成的和平條約也就此擱置。

安倍晉三一直將收回北方四島視為最大政治目標

蘇聯解體后，日本以為這是解決問題的絕好時機，然而俄聯邦在北方四島問題上態度比蘇聯更加強硬。甚至對于日本叫囂的“三天收回北方四島”，俄聯邦回懟“三分鐘就抹回去”，四島問題也自此持續發酵。

事實上，“四島問題”也曾一度有過轉機。2006年，普京在對日關系上再次提出1956年的《日蘇共同宣言》，向日本提議只要其放棄對擇捉島與國后島的主權聲索，俄羅斯愿意歸還色丹島與齒舞群島。但日本依然堅持四島是一個整體，談判再次破裂。

而在2010年，時任俄聯邦總統梅德韋杰夫登上擇捉島，這也是俄國家元首首次登上這片爭議土地。梅德韋杰夫聲稱，南千島群島是“我國的重要領域”，需要強化島上的防衛力量，讓俄日關系走向低谷。

在安倍政府期間，日本政府首相安倍晉三多次表示意圖在位期間收回北方四島的計劃，其也一直將收復北方四島作為其任期內最大的政治目標，因而安倍在位期間不遺余力在各種外交場合下接近俄總統普京，幾乎每一次日本和俄羅斯高層會晤，安倍晉三都會提及北方四島問題。但在2014年的克里米亞事件中日本也加入制裁隊伍，因而與俄羅斯關系也一度僵化，直到他因病退出，收回北方四島的進程終未前進一步。

懸而未決，各有所圖

關于北方四島問題，從現實而言。北方四島的實際掌控權一直牢牢把握在俄羅斯手中。伴隨著俄羅斯逐漸加大對遠東地區的開發力度，各種新型武器裝備不斷輸送到北方四島，例如S-300、T-72B3型主戰坦克等。從當前媒體所報道的消息，俄羅斯并未將S-400布置到北方四島，而S-400也是日本方面的一道紅線，一旦S-400入駐，美國在日本、韓國一帶的軍事布局將直接透明化，因而從日本角度而言，依照俄方提出的條件，日方收回兩座小島，承認俄對兩座大島的擁有權，失去了對北方四島的參與權，這是日方以及美方難以接受的。對俄而言，北方四島不僅僅是幾座軍事基地的戰略價值，更是參與太平洋利益爭奪的大門，這座“防盜門”不但對俄內部遠東利益形成庇護，對外更是參與北太平洋大蛋糕的門戶。加之俄“寸土不讓”的性格特點，俄羅斯能提出“犧牲”兩座小島來換取和平可也是俄方的極限了。

梅德韋杰夫多次登上北方四島進行工作視察

從日本國家利益而言。日本盡管也參與了西方國家對于俄羅斯的制裁梯隊，但在執行時卻顯得“唯唯諾諾”，針對俄所采取的措施也是顯得不痛不癢。這是日本對于俄羅斯有所依托，日本由于政治以及軍事上仰人鼻息，一直想要擺脫美國身影，然而憑借自身力量難以完成。因而盡管日本在北方四島的利益的期望如同水中明月，但日本也不會放棄任何一點與俄羅斯談判的籌碼。日本很清楚完全收復北方四島期望近乎為零，但多一張與俄羅斯談判的籌碼終歸對日本有利，這也是導致北方四島問題在日本方面始終懸而未決的原因。

從俄羅斯的長遠布局看。北方四島矛盾沖突在于，盡管俄目前需要日本的經濟援助，但北方四島的戰略位置對俄更為重要。從地圖上看，千島群島使俄羅斯在遠東獲得了巨大的戰略屏障，有力保障了以俄的“核武器試驗場”之稱的勘察加半島以及俄的戰略導彈基地庫頁島。一旦北方四島全部歸還，不但意味著這些戰略要地失去庇護，遠東大門更是直接敞開，俄羅斯的遠東艦隊出入太平洋的咽喉上直接被美國勒上枷鎖。出于國家安全的考慮，俄羅斯不會輕易松口。北方四島是俄羅斯對日關系中的一張王牌?！岸B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日本的經濟援助在普京看來仍然屬于一張空頭支票，而北方四島之下埋藏的礦產資源卻是實實在在的利益。而俄對于北方四島問題始終沒有蓋棺定論，最主要的動機為改善同日本的關系，爭取日本的經濟合作與援助。

總的來說，在今后較長一時間內，日本政府的北方領土外交不會有大突破，受領土問題的制約，日俄關系也不會有根本性的改變。領土問題優先同時輔以經濟合作，是俄日之后關系的主要走勢。

責任編輯：劉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