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參與阿富汗議程由被動變主動

朱永彪

隨著阿富汗局勢影響外溢，俄羅斯最近在阿富汗問題上的一些行動也引起廣泛關注，比如俄已向塔吉克斯坦與阿富汗交界地區運送軍事裝備，以防備可能來自阿富汗的威脅。除俄軍已在塔吉克斯坦軍演外，俄羅斯、烏茲別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等還計劃在近阿富汗邊境地區舉行聯合軍演。

蘇聯解體后，莫斯科的阿富汗政策一直比較謹慎，但始終沒缺席過有關阿富汗問題的所有重要議程。

20世紀90年代阿富汗塔利班崛起后，為反對阿塔與“基地”組織繼續支持車臣武裝分子，同時防止阿富汗北部安全局勢進一步惡化和極端主義意識形態影響中亞進而對俄羅斯形成沖擊，俄羅斯和中亞國家一起支持“北方聯盟”抵抗阿塔。

“9·11”事件后，俄羅斯最初支持美國在阿富汗的軍事行動，投票贊成聯合國安理會的相關決議，還允許美國開辟“北方路線”并在中亞建立多個軍事基地以保障美軍及聯軍的后勤。但因烏茲別克斯坦“安集延事件”及美國中亞戰略目標轉移等影響，2005年上合組織呼吁為美軍撤離中亞設定最后期限。隨后，俄羅斯一度緩和對美國駐軍的態度，2007年表態有意通過集體安全條約組織與美國在阿富汗加強反恐領域合作，并表達了對參與阿富汗事務的興趣，還再次在北約過境俄羅斯向阿富汗轉運非軍事物資方面選擇合作。

2001年至今，俄羅斯對美國在阿富汗的軍事行動、中亞駐軍的態度前后變化多次，對阿塔的政策也由反對變為接觸。這種變化和美俄關系、地區形勢的變化密切相關，也和俄羅斯對阿富汗問題的認知密切相關。

總體而言，俄羅斯介入阿富汗問題主要基于如下幾方面的原因。一是主動塑造對俄有利的周邊安全環境。長期以來，俄羅斯籍極端分子和分裂勢力、尤其是車臣武裝分子等一直在阿富汗有所活動并獲得支持，這是俄羅斯關注阿富汗問題的重要原因。另外，俄羅斯也擔心阿富汗的恐怖主義與極端主義外溢，沖擊中亞和俄羅斯。

另外，阿富汗問題已經成為所有世界大國與周邊鄰國高度關注和投入的領域，俄羅斯要想維持大國地位，也自然不能缺席失聲。

二是遏制美國在中亞南亞地區的影響力。美國的中亞南亞戰略事實上是以阿富汗戰略為核心的，也可以說是服務于美國的阿富汗戰略。因此為了對沖美國影響，俄羅斯試圖以阿富汗問題為抓手，撬動美國的地緣政治戰略，防止美國在該地區影響力繼續擴大。通過介入阿富汗事務，俄羅斯試圖開辟對美斗爭的南部戰線，進而改變在對美關系中的被動地位，主動設置議題和議程。雖然達不到圍魏救趙的效果，也可部分緩解由烏克蘭問題、美俄關系惡化、西方制裁等帶來的壓力。

三是鞏固中亞國家對俄羅斯的信心和安全依賴。阿富汗局勢一直牽動著中亞國家視線，如果俄羅斯無所作為，將進一步刺激中亞國家的離心力，俄羅斯重新整合后蘇聯空間的基礎也將被削弱。

四是確保阿富汗的獨立。對俄羅斯來說，一個獨立而不依賴于任何國家尤其美國的阿富汗，是最理想的結果。普京曾表示,作為近鄰,俄在阿有非常明確的利益,建立和平、穩定、獨立和中立的阿富汗完全可以實現。除了這些戰略考量，阻止阿富汗毒品進入俄羅斯等，也在俄羅斯處理阿富汗問題時的考慮之列。

為了達到上述目的，俄羅斯近年來除了借助俄阿巴塔四國、中美俄、中美俄+、上合組織等機制性工具，還全面參與了阿富汗的政治、經濟、安全重建。2014年后俄羅斯在阿富汗問題上更是日趨活躍。莫斯科最終選擇與阿塔接觸，試圖將參與阿富汗內部和談問題作為對阿富汗事務施加影響的抓手。初期這一舉動遭到阿富汗政府及阿國內各界的反感甚至抵制，也遭美國等指責，西方甚至稱俄羅斯向阿塔提供了武器和資金支持。但隨著2018年美國和阿塔開啟和談，俄羅斯的“莫斯科進程”具有了合法性。

2015年起俄羅斯開始不斷夸大“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的威脅，動輒聲稱“伊斯蘭國”呼羅珊分支在阿富汗已有四五萬人并即將北上，目的之一就是證明其接觸阿塔的合法性和合理性。

通過觀察可以發現，俄羅斯如果缺席阿富汗事務將可能在多個層面陷入被動，而通過積極主動介入，在低成本情況下縱橫捭闔，則有助于鞏固并擴大俄羅斯的多方面影響。主動出擊和成功的議題及議程設置，如率先公開主持阿富汗內部和談，變相承認阿塔的政治地位，對美國的外交回旋空間打壓非常成功，也成功吸引和轉移了美國的部分注意力。在阿富汗問題上，俄羅斯充分表現出了圍繞外交和安全問題的議題設置能力，以及主動塑造于己有利的周邊環境的意識和能力。▲

（作者是蘭州大學阿富汗研究中心、一帶一路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