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者（組詩）

紅雪

送奶的人

我的詩句無法表達

內心的全部

當我走動 爬上一層又一層

樓梯 敲開城市一張又一張

清晰 模糊 熟悉 陌生的

面孔 我感到這個清晨

陰差陽錯

我在從事牛的工作

延續一種勞動的美

已經零下三十度了

一些窗口醒來 一些夢

在熟睡

一想到北風勁吹

雪花蒞臨 黎明

已悄悄走來

我知道 我只是完成

鐘表的忙碌

在勞動的刀鋒上

一種凄艷的美

能讓誰感動

奶牛哞叫

似乎說出一些委屈

產奶是它們的任務

而我 在生活之余

還寫一些詩歌

沒有一杯牛奶實惠

收廢品的人

記憶猶新的那幅畫

叫《拾穗者》

我看見城市這片

板結的麥田

還有早年遺失的快樂

被多少母親一樣的手

父親彎下腰去 拾起

拾起 壘高了生活的

溫暖 那些骯臟的東西

那些被生活拋棄的

又被生活重新

拿在手上

生活在底層的人

靠著一點兒企望走路

我的兄弟姐妹 祖宗三代

他們大聲吆喝

他們衣衫不整

收破爛嘍——

城市 不能失去這種聲音

提示人們 日子的詩篇

有些陳舊的布景并非多余

掃大街的人

掃去黃昏的雪

撥開清晨的霧

讓道路展開

讓腳印通向遠方

就是以這種方式

清掃出靈魂通道

讓我們的日常生活

免受塵埃玷污

葉子落了

花朵謝了

而喧囂依然不降低調門

掃帚 揮來揮去

仿佛攪蕩一池時間的水

愛人 你在這空曠的春天

書寫生命的綠

沒有標題的樂章

貫穿城市中樞神經

是誰摟著幸福回家

愛人 你揣著一顆干凈的心

溫暖瑟瑟的秋

一輛輛運送垃圾的車輛

駛向郊外

它一次次往返

好像在谷垛里穿梭

割玉米的人

像一首詩歌 最后的一句

我的小妹 農業的一把鐮刀

在恰到好處的秋天

一棵一棵地 把玉米安放在土地的懷抱

養活小村的玉米 養活都市的玉米

此刻 正把傷口的甜蜜

從根部向上延伸

其貌不揚的玉米 水深火熱的玉米

我的小妹以樸素的情感

在嗩吶的吟唱中走進田間

走不出農業的小妹

手握農具的小妹

她身披新婚的喜悅

坐在玉米堆上

保持玉米一樣的姿勢

為土地上妝 為土地卸妝

小妹的心情年復一年

她黝黑的膚色忙碌的身影

宛如浮動的音符

被田里的風唱得有滋有味

撒種的人

春風冷啊 撒種的人

走在節氣之上

隨意抓一把

紛亂的心緒

擲向風中

能夠開花 就開吧

能夠結果 就結吧

種子 你的語言

比詩歌漂亮

大地寒呀 撒種的人

腳印深刻

卻都留給了歷史

風從哪兒來 吹向哪里

一顆跳動的心

比露珠浮躁

唱農諺的爹

心情外露 嗓門沙啞

迎大雁翩躚而來

送大雁翩躚而去

水里藏月

爹的心里藏不住一個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