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遠
小學時的暑假,薄薄的兩本《暑假作業》做完就沒事情了,可夏日悠長、蟬聲呱噪,即使是午睡當口,房子和院子也很難關住孩子們,尤其是街上有“雪糕、冰棍兒”的叫賣聲傳來。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午飯后,爺爺奶奶把剛買來的西瓜浸在冷水里,說睡醒了就可以用小勺挖西瓜吃。這個時候,就算小伙伴們在外各種口哨地吹、各種暗號地叫,我也會閉起眼睛裝睡。
和我一樣在沁涼甘甜的西瓜面前沒了骨氣的,還有暑假到我家的表姐,因為她就大我16天,我叫她“小姐姐”。她瘦瘦的,但頭發烏黑,眼睛也亮亮的,笑起來總捂住嘴,怕人家看見她的一顆虎牙。小姐姐在另一所學校,她說自己學習不好,有時候我在樹蔭里和小伙伴瘋跑的時候,她還要在家做功課。爺爺奶奶心疼她,會多留出切好的西瓜給她吃,她做一部分就吃一塊,全做完了西瓜也吃完了。
小姐姐喜歡畫畫。她的本上有很多她臨摹的素描和水彩,與美術書上一模一樣,我覺得她簡直是天才。可她卻很不好意思,反復叮囑我不要說出去,說考試不考美術,自己都是畫著玩的。我跟她說:“給我畫個吃西瓜的古代大美女唄!”她聽了笑彎了腰,也不捂嘴了,好一陣后才說:“你個大傻,那叫‘仕女圖好不好!還吃西瓜呢,咋不吃‘東瓜呀?”我們就一陣笑鬧過去。
伴隨著這樣的悠長夏日,伴隨著似乎總也吃不夠的西瓜,小姐姐和我都長大了。小姐姐讀完高中沒有考上大學,幾年后嫁給了愛情,和“暖男”姐夫白手起家,開起了培訓公司。如今人到中年,公司早已做得風生水起,人也日漸圓潤,平日里彈古箏、打羽毛球,還讀了管理學、社會心理學的一些課程。畫是早就不畫了,做一點題目、吃一塊西瓜的貼心之舉倒是被她繼承下來彰顯自己的“母德”,雖然被姐夫和侄子調侃成“黃鼠狼給雞拜年”。
張愛玲曾說,最恨的就是有天才的女人太早結婚。我想如果她能穿越回來,看到這有天才的女子是我少年的小姐姐,也許會有新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