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謹典雅 狂逸飛動
——高二適書《毛澤東〈清平樂·六盤山〉》賞析

□ 趙啟斌

高二適在歷代碑帖上下過很大工夫，尤其喜臨《明征君碑》《曹娥碑》《黃初碑》《蘭亭序》《龍藏寺碑》《楊淮表記》《西狹頌》《賀捷表》《黃庭經》《溫泉銘》《李貞武碑》和王獻之、張旭、楊凝式、宋克等人的書法，50歲后取《急就章》及宋克補本研習章草，書藝大進。他以章草為體勢，糅合大草、今草的筆意進行書法創作，創造出具有獨特藝術風格的書法藝術，其草書更是獨樹一幟，成為一代經典。

此件《清平樂·六盤山》書作，體現了高二適強烈的個性特色、價值理想追求和文化素養。作品釋文為：“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毛主席清平樂詞。二適。”此作將章草、今草、狂草融為一體，既有高古、嚴謹、典雅的審美意象，又呈現出奔騰、跌宕、飛動的驚人氣勢，給人以意氣風發、真率磊落、天真爛漫、雄健秀拔的審美感觸。全幅體脈遒勁，確立了嚴謹典雅、狂逸蒼勁的藝術風神。

此作章法布局自具面貌，全幅氣力彌滿、意態夭矯，行氣痛快淋漓。在空間布局上，每行多圍繞中軸線緊緊展開，給人一氣貫通之感；字里行間揖讓有序、顧盼多姿，密處見凝重沉實之態，疏處顯瀟灑流利之韻。在結體中，由于每字中宮緊縮，筆筆實落，每字形斷而神連，縱橫往復，故而給人氣勢雄強、氣脈暢通之感。尤其最后一行，上下留有空間，字形縮小，成為全幅的出氣口所在，將全幅作品所形成的極為強健、深密、堅凝、沉實的氣息宣泄出去，給人帶來空靈、舒朗、雄暢之感。以飽滿的激情運筆行氣，進行章法布局和空間分割，躍然前行，戛然而止，有奔騰跌宕之氣、斷然收攏之筆，舒緩有度、節奏分明。在章法布局中，由于高二適多將字壓在中軸線上行筆，且橫畫與豎畫形成尖銳對立，橫畫斜向安排，豎畫多作垂直處理，橫豎之間更增加了強勁對立，在空間結構上形成一系列尖銳的銳角，因而在書法空間方面形成極大的沖擊力、對撞力，帶給觀者痛快淋漓、雄健蒼茫之感，也將其強烈、剛猛而秀穎的個性特點和精神氣質極為自如地表現出來。

高二適此作在結體上章草、今草互用，亦不斷摻入行楷筆意，因而結體多變、縱橫開闔，曲直、大小、疏密、繁簡、長短之中險夷相生，從而確立出繁密而雄大的空間審美意象。此作在結體上最突出的特點是結字緊密，多向中宮收攏，因而顯得勢壯雄強，守得堅穩，給人以固若金湯之感。另外，結體豐富多變，將人們的想象力推向更高的審美境界。由于高二適在結字布白、處置間架結構時不固守一法，而是在楷書、行書、草書和章草間變化游走，從而在結體上帶來豐富變化，有時空措置之感，或樸茂雄直，或瀟灑流利，或端正堅凝，或恢宏壯麗，或幽深邃密，或堅韌率真，給人帶來不同的審美空間境象，將書法的空間抽象美向著極度發展。能于嚴謹中見骨力、平實中見險峻、凝重處顯生動，也只有高二適如此倔強、直率的性格特點才能開辟鴻蒙，創造出如此奇幻迭出的書法空間世界。

《毛澤東〈清平樂·六盤山〉》高二適 紙本 118.5cm×57.5cm 南京博物院藏

此作筆墨特點極為鮮明，多中鋒用筆，筆力清勁秀拔，筆畫堅凝柔韌，給人以堅硬、勁直、雄強、清雅、瀟灑、流利的審美感觸。其書法線條極具柔韌性，筆致古拙靈動、蒼勁灑脫，洋溢著濃郁的書卷氣息，如勁鐵、精金、美玉一般挺立其中，從中可見其驚人的氣勢和筆墨所呈現出來的強大魅力。他將書法的筆力之美推進到極高的審美境界上來，呈現出“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審美意象，如蘇軾“端莊雜流利，剛健含婀娜”所表述的剛健、婀娜之美，確實兼而有之。在用墨上，此作以枯墨、濃墨、濕墨為主，利用自然行筆展開墨色，從濃墨、濕墨而枯墨、飛白。從整體上看雖墨色變化不多，但由于其運筆行墨極為微妙，在枯濕干濃的自然變化中將水墨的表現力向著極致發揮，因而顯得氣沉力猛。綜上可見，全幅墨光蕩漾，于幽深、邃密、沉凝中透出光明，一片化機，給人以黑入太陰、躍如白日、萬象森然羅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