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或回眸 二章

若塵

天門記

云在天上會走丟。但，溪流不會。一滴水有了溫度，炙熱的指紋，便在每一塊石頭上停留。

有棱有角的日子，就驀然從容起來。

與停留指尖的紅蜻蜓，一起聽溪。暮色中一塊巨石，仿佛也打開飛翔的翅膀。和流水一起共鳴的有落在山腰的余暉，還有我送遠的祈禱詞。

青山無憂。流水無憂。此生亦無憂。無憂橋的兩端，東西南北的走向，也如流水一般熨貼。

一碗熱湯面燙傷了食指，你就地用牙膏涂抹，我則輕輕用嘴吹著。“好多了”，你還說屋檐下的紅燈籠，是入夜涼風里的一段獨白。

大山高處，風開始虛張聲勢。漫山遍野的陰謀，被車輪征服，然后又被一一倒戈。

我張開雙臂，想抱住風，卻攔截了云的深情。

“雅天門”，仿佛在天地之間打坐。草木慈祥，流溪慈目，連林間的風也虔誠。

圣賢湖，容日納月，俯身為我披上一件禪衣。

穿上最美的衣服來見你。在山頂，遇到了藍天，也遇到了白云。我還是不敢大聲呼喊你的名字，怕心里的那座城門突然打開，安放不下眼前的云山霧海。

如果可以選擇，我會挑揀出蒼茫、遼闊、暮色和歸鳥，為落日鼓掌。

因為其悲憫之心，讓我開始心疼漫漫黑夜。

車載音樂播放《雨的印記》，在反復敲打回歸的旅途。隨口吟誦的小詩，也被濡濕。

車窗外泛濫的綠色，像巨大的瀑布跌下來，呼嘯著逃離，又迂回——

這一路，仿佛就是一生！

春光記

鐵絲網的空隙處，身姿能輕易穿越包容。俯下的一腔感激，觸碰被春光撞破的柵欄。

不遠處，湖水仰起了一張明媚的臉。

鏡頭太小，裝不下你眺望的遠方，以及春天布置的陷阱。

當我的腳步開始沉淪，一群放牧的金色蝴蝶，在身前身后翻飛。

一條木頭棧道，被午后的陽光切割。鋪在地面的琴鍵，腳尖彈奏起往返的余音，直到暮色漫過一株美人蕉。

你跳躍的樣子真美。像一枚蓄力的箭，射向半空。

頭頂的紫藤蘿，也笑得花枝亂顫，比路過的春風更放肆。

我想，春天被你反復揉搓，汁水已滲透每個細胞。一咬，味蕾就被輕易打開。蒿草的每一莖每一葉，都是三月妖嬈的模樣。

一定是記憶的某個角落，安放了一棵香樟樹。

那些飄零的葉子，像極了我的找尋，卻被漣漪，盡收眼底。

似酒的郁金香，盛滿春風舉起的高腳杯——

在藍天白云下對飲，不問歸途，也不問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