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角之地 外一首

李洪

一次又一次離開，一次又一次到來

從不曾帶走一句咒語，也不曾

留下半塊傷疤。母親和奶奶站著祭祀的石頭

壓著風口游回的木魚

可以肯定，桃花不是在春夜出走，半夏和鼠鞠草

也沒有在九月初三夜回來過

無需回頭，無需把名字舉過頭頂

逆流的河已經漫過腳踝和銅鈴

燈草，柳條，碎月光，盛裝圣水的土陶罐

以及走過石橋的黑羊和黃牛

都是我的神靈

此刻，請允許我掏出肋骨間的虔誠

獻上，方言上的血跡，不需要過多詮釋

掛過招魂幡的樹，迎面走來

需要點燃更多火把，聆聽巫師摔碎瓦片時

說給星辰和上天的讖語

壇子，從未裝滿過水的壇子

不會再從漆黑的夜里滾出

我已填入幾段寓意深沉的莖葉

借助枯井邊的腳印和轆轤的影子

重新丈量了尺寸

安置在父親能看見的山坡

直到午夜，直到谷子和向日葵相繼睡去

我還沒走完驚蟄和霜降拉起的對角線

在塘坎，我不懼怕空洞的黑

塘坎不過是堅硬的詞匯，反復磨礪后

變得越發光亮，我會勾兌清晨和黃昏

滴進去許多顏色，紫葡萄、橘子、野菊花

藍布衣裳，泛白的喜字，檐角被過度瀝黑

在午時三刻出發，私會憂傷的麥子

父親不會站在我身旁，指著龜背石上的劃痕

哀嘆。葬禮已經遠去，招魂幡落下的地方

還長著幾雙沒有回過神來的眼睛

枯井，碎瓦礫，矮墻，我那掛著彎刀的窗

我已經將影子貼在木門上，我的蝶兒

我的跨過門環的蚱蜢，我的穿堂而過的新娘

此刻，我需要一樹晚開的梨花，垂憐

杯子里裝滿巫師做法的月光，我不會將祭祀的酒

灑進流浪的傷口。我一直醒著

是的，在塘坎，我比幽靈更加自由

我不懼怕空洞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