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墨海中立定精神

孫克

肖映川 1946年生于汕頭市，廣東潮陽人。歷任海軍南海艦隊汕頭水警區美術員，總政治部解放軍文藝社美術編輯，汕頭畫院專業畫家、副院長，廣東省美術家協會副主席。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畫學會創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河山畫會會員、廣東畫院院外畫家，中國版畫家協會理事、國家一級美術師。作品入選第6-11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第10-20屆全國版畫展覽，第2、3屆全國中國畫展覽，中國金陵百家版畫展。并獲第7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銀獎，第8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優秀作品獎，第12屆全國版畫展銀獎，廣東省魯迅文藝獎（1992年），80—90年代中國優秀版畫家魯迅版畫獎（2000年），廣東省美協50年50經典作品獎（2006年），第16屆亞運會全國中國畫展優秀獎（2010年）。

記得是1986年我隨河山畫會諸友到汕頭去，正好是上元燈會的日子，第一次領略了號稱“海濱鄒魯”的潮汕文化積淀的深厚和它獨特的魅力。和畫家肖映川相識就在此時，看到他作的版畫，感覺他特有才氣。后來陸續見到他的《潮汕農家系列》，嶺東人家的生活情趣，經過匠心的處置，透出那么單純、和諧和溫馨的美，令人難忘。

這幾年肖映川開始轉向中國山水畫，不久前我再次去汕頭時見到他，他仍顯得年輕而神采奕奕，蒙他贈我幾本山水畫冊，我粗算了一下，在兩年時間里共出版了6本，眼下正編印中的該是第7冊。我真的驚訝他如此飽滿的精力，更欣賞他的才情：從版畫向中國畫的跨越如此的順暢，雖然難免還有版畫的印痕影響，可是從意境和筆墨等方面看，成就已很可觀了。

雖然中國畫和版畫都是黑白為主的藝術，但20世紀新版畫本質上是舶來品種，在處理創作主客體的關系上是和注重心象——意象及書寫性的中國畫有著深刻的不同。做到成功跨越很不容易。由于同屬于平面造型，可以說沒有一位油畫或版畫家會承認他畫不了或畫不好中國畫。事實是，用毛筆和墨汁在宣紙上作畫是任何人都可做到的。但是，中國畫里不以寫實為目的的意象性審美精神，造型意識中簡約為上的法則，線意識和書寫性乃至墨韻的追求，卻是看似容易做來難的。肖映川以他過人的勤奮投入和可貴的悟性，做到了這成功的跨越。

已經取得很高成就的版畫家肖映川跨到中國畫這邊來又怎么樣？我看到的是一位有才華的畫家在精神世界的上空自由翱翔，他的藝術個性在具象——意象——抽象的境界的選擇定位中更為豐富而獨特。請原諒我無意唐突版畫家們，但中國畫藝術正是因為它無比深厚的文化積淀和意象世界的無限寬廣，終使它具有廣闊強大的前途與生命力。

畫家肖映川以他的藝術證明了我上述論點，在他已經出版的畫集中，不僅盡情地抒發了他對生于斯長于斯那片故鄉土地的深深的熱愛，更是走過了長江黃河，在號稱中國人的脊梁的太行山上，尋找到了中國山水畫的精神源頭：那是洪谷子荊浩生活過的地方，在那高山大壑，溪瀑奔湍和荊浩當年“寫松萬本”的地方，畫家會感受到千百年來中國人追求的肩負千鈞頂天立地的人格精神，感受到古人傾力追求的自然與人的呼吸與共的心靈共鳴，說是“天人合一”也罷，“物我兩忘”也罷，畫家融進藝術中的是心靈與情感，是精神的馳騁，而從無物欲的摻雜，那是中國山水的最高境界。

董其昌著《畫旨》，第一條寫道：“畫家六法，一曰氣韻生動，氣韻不可學，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然亦有學得處：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過去批他，就是批他這個“生而知之”。革命人眼中哪里有“生而知之”，更不承認“天才”，只有勤勞才是一切。我學畫一輩子，此刻方知真的有“生而知之”和“天才”這回事。原來這“生而知之”就是“悟性”，天才就是“基因”，不承認不行。有人一輩子辛苦卻入不了行，沒有悟性，薄薄的窗戶紙就捅不破，沒辦法。肖映川有悟性，人聰明，學起來很得法，做起來有模有樣，在他的筆墨里不僅有前輩大師們的影子，我還看到李寶林的影響。但映川吸收得很自然，和他多年搞版畫得到的黑白意識、匠心處置結合在一起，逐漸地——我說是逐漸地正在形成他自家的語言風格和意象特征的。

肖映川在來信中說他畫國畫只有3年多時間。我想他這是謙詞，藝術的門類不同，但有許多規律性是共通的，所以我們在他的山水畫中看到了成熟的表現。但應該承認，他仍是在不停地尋覓中，在尋求他的自我和自信，我想，以他的聰明、勤奮和悟性，這個時候不會遙遠，或許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