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處（組詩）

蛐蛐辭

落日為黃昏寫下禱詞

時間熬成歲月。回到故鄉

我們是夜色擰松的水龍頭

夏天的水滴，唧唧

復唧唧。一起喚醒夜色的耳朵

既鳴于草叢

也鳴于幽暗的體內

這些獨具魅力的聲音

聽覺上是那么的完美

我把它們接進墨水瓶里

帶回城市，鋪在潔白的紙上

絲瓜花

守真、向善、向美的絲瓜花

黃色的花瓣像漩渦

好似鄉村的活力之源

它們爬在細小的時間上

雖有花兒的模樣

卻沒有花兒的香氣

與我目不識丁的姐姐很相似

不喜形于色，只埋頭趕路

喜歡摘來戴在頭上

一陣吹吹打打，絲瓜花的顏色

便是她青春的嫁衣

千腳蟲

千腳蟲，圓筒形陸生節肢動物

又名山蛩蟲，學名馬陸

吃落葉和腐殖質，也有的吃植物幼芽

大小由二十五節到一百節組成

每一節有足兩對，跑起來仿佛一列火車

這種多足節肢昆蟲，看起來十分驚悚

分泌出來的液體也讓人惡心

時至今日，我不知道它于人類有何關系

唯一的解釋

任何生命來到這個世界

都有它存在的必然價值

鳥鳴

山路像拉鏈，出現、關閉

再出現。悉數的落葉

沒有一片落在鳥兒的背上

樹木安靜。微風在林子里

踱自己的方步。鳴春的鳥兒

穿過春天薄薄的胸膛

自帶溫度。仿佛線裝書里

跑出來的古文

我聽不懂它們的念白

更無力進入它們的世界

卻令我的想象漫溢

……以風為馬的書生

素未謀面的過客

或許都不是，就是幾個風鈴

被山里風搖出了聲音

青岡葉

落日闔上眼瞼。山梁上

千年一脈的青岡樹

長在貧瘠的黃土地上

就像祖先自湖廣遷徙而來

晚風輕拍他們的肩膀

讓他們笑出聲來

笑聲里，那些吐出一生積蓄

自己染黃自己的葉片

就跟著風走了

走了也好，在這大山深處

長在樹上無人識

落在地上無人曉

并不期待誰來認領

作者簡介：凡羊，本名吳天富，男，四川江油人，詩歌作品散見于《詩刊》《青年文學》《星星》《四川文學》《廣西文學》《四川日報》等報刊，已出版詩集四部。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