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申遺，這次能成功嗎？

本報記者 陳茜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本應在2020年福建省福州市舉辦的第44屆世界遺產大會延期到2021年7月16日—31日舉行，并采用線下加線上的辦會方式確保會議順利舉行，這也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首次以在線形式審議世界遺產議題。此次大會上，作為中國唯一申報世界遺產的項目，泉州項目備受關注。大會將于近日對該項目進行審議。繼2017年申報失利后，該項目此次以“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為名稱再次沖刺世界遺產。40歲的泉州市民黃先生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他對泉州再次申遺感到高興，但并不在乎結果，“因為在泉州人心里，這座城市的歷史和文化底蘊已經是神一般的存在。”

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

700多年前，意大利探險家、商人馬可·波羅來到中國，游歷山水，并從泉州港（古時稱刺桐）坐船離開，將中國的瓷器、茶葉、造船技術等帶回了歐洲，促進了海上絲綢之路的貿易發展。從此，世界領略了這個神秘東方國家的繁華盛世，知曉了世界海洋貿易網絡中高度繁榮的商貿中心——泉州。

作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可的海上絲綢之路唯一起點，泉州在唐朝就已經是中國對外貿易的四大口岸之一。到宋元時期，泉州憑借悠久的航海傳統、完備的海洋貿易制度、龐大的水陸復合交通運輸體系、發達的手工業、杰出的航海和造船技術、多元社會族群共同推動等因素，成為世界海洋貿易中心港口的杰出典范。如今，泉州依然完整地保留著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和旅游資源。

泉州的申遺經歷并非一帆風順。據國家文物局世界文化遺產司負責人張磊介紹，在2017年申報世界遺產時，泉州曾以“古泉州（刺桐）史跡”項目參加了第42屆世界遺產大會的審議，但并未成功，審議結果為“發還待議。”會后，中國團隊進一步加強遺產保護和遺產價值闡釋，并與國際專業機構建立合作，從技術層面對申報項目進行了重大調整，在遺產價值、系列遺產的要素構成邏輯與整體關聯，以及可持續保護管理途徑等方面進行了深化研究和完善。在原有16個遺產點的基礎上新增6個遺產點。22個遺產點包括了行政管理機構與設施遺址、多元社群宗教建筑和造像、文化紀念地史跡、陶瓷和冶鐵生產基地，以及由橋梁、碼頭、航標塔組成的水陸交通網絡，完整地體現了宋元泉州富有特色的海外貿易體系與多元社會結構。

今年6月初，國際咨詢機構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建議將泉州項目“無保留列入”，高度評價泉州系列遺產的保護管理工作。

“世界宗教博物館”

宋元時期的泉州港被稱為“東方第一大港”，與100多個國家和地區通商貿易，呈現出“市井十洲人”、“漲海聲中萬國商”的繁榮景象，被譽為“世界宗教博物館”。此次申報的泉州22個遺產點中，很多都證明了這座港口城市文化和宗教的包容性和多元性。在今天的泉州，清凈寺、伊斯蘭教圣墓、開元寺、草庵摩尼光佛造像、天后宮、泉州文廟及學宮、老君巖造像等遺產點，證實了當時伊斯蘭教、佛教、印度教、摩尼教、媽祖、儒教和道教等在中國東南沿海地區的傳播。

晉江文保中心主任研究館員吳金鵬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在幾處遺產點所體現的宗教中，比較遺憾的是，摩尼教（又稱明教），也就是草庵摩尼光佛造像所供奉的宗教存活到元朝末年，目前在中國已經消失了。而這座草庵摩尼光佛造像是宋元泉州摩尼教傳播的重要史跡，顯現出世界海洋貿易中心強大的文化包容力。

泉州海外貿易的長期繁榮，也得益于其具有強大的陶瓷、鐵制品、絲織品等商品的生產制造能力，這些商品在當時都是具有海外市場優勢的出口商品。而德化窯址、安溪青陽下草埔冶鐵遺址的存在是最好的印證。

德化陶瓷博物館館長鄭炯鑫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德化窯是中國四大名瓷窯之一，而德化窯產的白瓷則是宋元時期泉州內陸地區外銷瓷窯的杰出代表。在目前從“南海一號”（南宋初期一艘在海上絲綢之路向外運送瓷器時失事沉沒的木質古沉船）打撈上來的文物中，大約有1/3都是德化窯產的白瓷。同時，西沙華光礁一號宋代沉船、菲律賓尼拉圣安娜遺址等一系列國內外考古發現表明，德化窯瓷器是宋元泉州港海外貿易的重要外銷品。鄭炯鑫指出，即便是現在，德化窯的白瓷依然大量出口到歐洲和美國，并在國家領導人接見外國使團的宴桌上，多次被作為精美的餐具使用。

安溪青陽下草埔冶鐵遺址位于泉州西北約70公里的戴云山區。其所在的青陽村曾是宋代官方設立的專職鐵場之一，其冶鐵業在11世紀極為興盛，產品經晉江支流西溪運往泉州港口。據北京大學考古文學院副院長沈睿文介紹，經考古發現，下草埔遺址有冶鐵遺址、古礦洞、古道等遺存。它是宋元時期泉州冶鐵手工業的珍貴見證，與泉州的陶瓷生產基地共同展現了宋元泉州強大的產業能力和貿易輸出能力，同時顯示出宋元泉州海洋貿易對泉州內陸腹地經濟發展的積極作用。

強有力的官方管理保障制度

專家認為，10世紀—14世紀泉州海外貿易的長期繁榮，還得益于其特有的制度體系——官方制度與民間規約的相互配合與共同保障。其中，泉州海外貿易官方制度的代表是當時推行的市舶制度。市舶司遺址和南外宗正司遺址分別位于泉州古城南部晉江沿岸和開元寺以南的古城西南部。

市舶司是宋元國家政權設置在泉州管理海洋貿易事務的行政機構，該機構的設置標志著泉州正式成為開放的國家對外貿易口岸，對宋元泉州的經濟繁榮、文化交流以及海洋貿易各參與方的共同發展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南外宗正司的設置進一步強化了國家政權對泉州海洋貿易的推動，體現了強有力的官方管理保障。

作為閩南文化的核心區和富集區，泉州還保留著彌足珍貴的戲曲文化遺產。其中，2009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南音被稱為中國音樂史上的“活化石”，彰顯了這座城市豐厚的文化底蘊。25歲的泉州人薛若文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無論這次申遺能否成功，她都希望未來泉州市的建設和城市規劃能保持現有的味道，而不是把它變成網紅城市，因為“泉州的魅力就在于它地道的自然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