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下煉油業(yè)變局對中東海灣經濟的影響

陳曉東

中石化煉化工程（集團）股份有限公司 北京 100029

2020 年初以來，在新冠疫情影響下，全球煉油業(yè)發(fā)展形勢極其慘淡，歐美、亞太等多地煉廠大幅削減開工率。進入5 月份，各國逐步解除隔離封鎖、加快經濟復蘇進程，汽柴油需求逐步復蘇，全球煉廠平均開工率從65%左右小幅提升至70%，但受“OPEC+”大規(guī)模減產影響，多地現(xiàn)貨貼水走高，擠壓煉廠利潤，疊加前期較高庫存，煉油毛利持續(xù)低迷[2]。中長期看，本次疫情對煉油業(yè)的影響深刻而復雜，寒冬可能持續(xù)得更久，煉油業(yè)新一輪整合重組或將加速，東移趨勢可能更加顯著[6]。新冠肺炎疫情蔓延，讓歐美過度建設煉油產能導致的結構性失衡問題徹底暴露出來[1]：產能過剩加劇，利潤率被嚴重擠壓，關閉和破產在所難免。而與這些老舊煉油廠步履維艱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東地區(qū)即將有一批新型煉化一體化設施問世，這意味著全球煉油行業(yè)正在進入一個由“現(xiàn)代化、低成本、高效低碳”主導的整合時代。

目前煉油業(yè)利潤率正經受著災難性打擊，利潤空間所剩無幾[2]。新冠肺炎疫情導致石油需求出現(xiàn)數十年來最嚴重的削減，煉油行業(yè)因此陷入嚴重下行周期。國際能源署（IEA）預計[3]，2021 年全球煉油產能僅有望回升470 萬桶/ 日。雖然國際油價目前呈上漲趨勢，但原油需求側整體低迷導致汽油等成品油產品價格并未出現(xiàn)強勁恢復，煉油廠的整體盈利情況堪憂。

同時，煉油業(yè)正在進入一個整合時代，該領域的領先石油企業(yè)2019 年總計出售了價值超過2 萬億美元的油田，而這些領先的石油企業(yè)正在抓緊改造升級旗下煉油設施，以免被淘汰出局。疫情導致許多大型煉油項目被迫延誤，其中大部分位于亞洲和中東[3]，預計將在2021—2024 年間陸續(xù)開始運營。這些新型煉油廠系統(tǒng)較為復雜，效率也更高，可以通過較低的成本加工各種原油。

1 理論分析框架

本研究涉及到的基礎理論主要有兩個：疫情演化機理和危機管理中的4R 理論。

1.1 疫情演化機理

隨著新冠疫情的蔓延，中東海灣國家政府陸續(xù)要求采取一系列疫情防控措施。其中影響經濟持續(xù)的措施主要包括：實施緊急狀態(tài)；配備和采購更多的醫(yī)療資源；國際旅行取消或中斷；宵禁，保持人員的空間距離；辦公、上學和交通限制；出入境限制；政府經濟扶助。會產生如下幾個風險或問題：商業(yè)活動中斷，投資減緩；國際商務受到影響或中斷，出口降低；人員居家，消費下滑。這幾個風險會導致這些國家GDP 下滑甚至停滯。疫情演變對中東海灣國家的經濟影響機理如圖1所示。

圖1 中東海灣國家疫情風險演化機理

1.2 疫情防控危機管理

危機管理中的4R 理論由美國危機管理大師羅伯特·希斯（Robrt Heath）在《危機管理》一書中率先提出的，即危機管理由縮減力（Reduction）、預備力（Readiness）、反應力（Response）和恢復力（Recovery）四個階段組成，核心是縮減管理貫穿于整個危機管理的預備、反應和恢復三個過程，并對每個階段的目標進行優(yōu)化，降低危險。危機都經歷了醞釀期、不斷升級和最終爆發(fā)的過程[9]“蝴蝶效應”混沌特征非常明顯。在流行病學中，SIR（Susceptible Infected Recovered）模型一般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傳播過程分成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由于群眾對疾病具體情況不知情，對疫情的認知程度有限，導致對疾病傳播缺乏有效的防備措施；第二階段，由于社會高度重視，和對疾病傳播途徑已有較為準確的認知，人群會逐漸采取有效且科學的防控措施，使得基本再生數不斷下降，直到下降至1 以下，并持續(xù)一段時間，最終達到對疾病的根除。

遵循“生命至上”“依法合規(guī)”理念，以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為例，構建疫情防控管理框架，如圖2 所示。首先，海灣本國尚未出現(xiàn)疫情，但周邊國家已經出現(xiàn)確診病例的時候，存在著疫情蔓延到海灣本國風險，這個階段項目綜合目標就是持續(xù)經營，經濟目標居重要位置，保證實現(xiàn)預定的目標。其次，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海灣國家由于境外疫情的輸入出現(xiàn)疫情的時候，以員工生命安全為第一目標成為必然選擇，而經濟目標會因為經營活動的停工或暫緩暫時退居第二位。然后，隨著嚴格疫情防控措施的落實，在經過高峰期、跨過拐點之后，疫情發(fā)展趨勢逐漸下降，在疫情可控的約束下，復工復產成為一種選擇，這個階段出現(xiàn)了經濟目標和生命安全目標并存的現(xiàn)象。最后，當疫情徹底結束清零后，會針對這次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做總結、反思和提升，而這個階段的主要目標也轉化為了經濟目標。很顯然，對于中東海灣國家而言，疫情呈現(xiàn)出四個階段的生命周期特征。每個階段均是以縮減疫情對經濟的負面影響為唯一目標，與羅伯特·希斯提出的危機管理4R 模式相符，要獲得這個活動的目標必須通過計劃、組織、指揮、協(xié)調和控制五個步驟的管理過程得以實現(xiàn)。

圖2 疫情發(fā)展階段、管理過程和國家經濟發(fā)展的目標組合

2 實證分析

2.1 中東海灣煉油廠現(xiàn)狀

中東海灣國家主要是指信仰伊斯蘭遜尼派的國家，他們成立了聯(lián)合的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GCC）。該組織是海灣地區(qū)最主要的政治經濟組織[4]，成立于1981 年5 月，總部設在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成員國包括阿聯(lián)酋、阿曼、巴林、卡塔爾、科威特和沙特阿拉伯。自成立以來，GCC 各成員國充分發(fā)揮語言和宗教相同、經濟結構相似等方面的優(yōu)勢，積極推動經濟一體化進程。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這些國家大都是石油經濟國家，過度依賴于油氣行業(yè)的發(fā)展,唯有阿聯(lián)酋在不斷尋求多元化發(fā)展[3]。

根據IHS 統(tǒng)計[5]，2020 年二季度全球煉廠加工量6640 萬桶/ 日，環(huán)比下降1000 萬桶/ 日，同比下降1324 萬桶/ 日，平均開工率為70%，低于上年同期的82%。預計下半年，全球煉油廠加工量有望逐步增長至7700 萬桶/ 日，開工率或提高至75%～80%，但煉油毛利低迷之勢難以根本實現(xiàn)，如圖3 所示。

圖3 近年全球煉廠加工量和開工率數據

2020 年上半年，在沙特、伊朗、土耳其等多國疫情惡化的背景下，中東地區(qū)煉廠遭受較大沖擊，加工量平均為704 萬桶/ 日，同比降低132 萬桶/ 日，降幅15.8%，平均開工率為71%，同比降低14 個百分點。從后市來看，盡管沙特等國新增病例數仍然較高，但大多數中東國家已取消了禁運和宵禁，以恢復其經濟，不過石油需求恢復仍需一段時間。此外，沙特推遲7 月底的朝圣活動，季節(jié)性汽油需求波動也將受到影響。在此背景下，預計中東地區(qū)煉廠將逐步提升開工率至78%左右，下半年平均加工量或增至777 萬桶/ 日，同比降低43 萬桶/ 日，如圖4 所示。

圖4 近年中東地區(qū)煉油廠加工量

2.2 中東海灣國家疫情現(xiàn)狀及其防控策略

新冠疫情在中東海灣國家均出現(xiàn)蔓延，并對國家的正常經營產生了實質性影響。截至2021 年4 月30日，沙特、阿聯(lián)酋、卡塔爾、科威特、阿曼和巴林的確診病 例 分 別 為417363、520236、205652、273991、193253和176934 人，相應的防控措施主要包括：實施緊急狀態(tài)；國際旅行中斷；宵禁；有限度開放商場和商業(yè)活動；學校、飯店和清真寺等持續(xù)關閉；推動經濟復蘇計劃等，具體如表1 所示[6]。

表1 海灣六國疫情現(xiàn)狀和防控措施

2.3 疫情對中東海灣國家煉油行業(yè)的影響

新冠疫情蔓延導致世界經濟不穩(wěn)，全球油氣市場劇烈波動，中東煉油行業(yè)面臨巨大風險，包括油氣生產、出口、煉制和銷售等在內的油氣產業(yè)供應鏈深受沖擊[7]。對于煉油業(yè)而言，疫情會在短期和中期范圍內對其造成嚴重影響，導致暫停或關閉煉油廠、煉油廠大修計劃推遲、關注煉化一體化模式、重新評估煉油廠毛利水平等。但從長期來看，疫情的影響還是有限的，但會進一步催生大型煉化一體化項目的出現(xiàn)，積極倡議清潔能源，相應的應對策略如表2 所示。

表2 疫情對煉油業(yè)短期、中期和長期的影響[8]

新冠疫情對中東煉油業(yè)的消極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如下幾方面[5]：

2.3.1 油氣（含成品油）需求降低

為應對新冠疫情，多數國家采取限制旅行和人員流動、取消國際航班、關閉企業(yè)、停止生產等預防措施，導致世界油氣消費銳減。據國際油氣署（IEA）發(fā)布4 月原油市場報告表明，預計全年全球原油需求將同比下降930 萬桶/ 日。

隨著需求的減少，預計全年中東地區(qū)的石油出口量將大幅降低，近期部分企業(yè)已延遲接收或重新安排先前商定的石油運輸訂單。同時，隨著全球工業(yè)和運輸業(yè)萎靡，預計今年LNG 的出口將明顯放緩。作為中東主要天然氣出口目的國，印度和中國的油氣企業(yè)已宣布，因疫情影響無法完成LNG 進口交易。

2.3.2 煉油出口收入減少

2020 年第一季度，油價受到全球新冠疫情蔓延和“OPEC+”未能達成停產協(xié)議的雙重沖擊而持續(xù)走低，嚴重影響中東產油國的收入。根據國際金融研究所(IIF)數據，以每桶原油均價40 美元計算，中東和北非地區(qū)原油出口商將損失約1920 億美元收入，占GDP總量的11%，重創(chuàng)地區(qū)經濟發(fā)展。

2.3.3 部分生產經營活動停滯

在新冠疫情肆虐背景下，中東油氣生產基本保持穩(wěn)定，但隨著運輸和油氣衍生產品消費能力的下降，部分國家被迫降低部分油氣產量。隨著危機的延續(xù)，這一趨勢可能還會加強。按照OPEC 減產協(xié)議，沙特阿美石油公司已經將其油氣產量降低至749 萬桶/ 天。

2.3.4 煉油項目推遲

新冠疫情導致的全球油氣市場波動和經濟不確定，使得海灣政府和油氣公司推遲煉油生產計劃。不少國有油氣公司被迫削減成本，并推遲多個年度油氣下游的煉油投資項目，例如沙特SABIC 暫時推遲或擱置全球最大的石油轉化工（Oil To Chemical, OTC）項目。

2.3.5 外籍員工就業(yè)受限

中東煉油行業(yè)的外籍員工也因新冠疫情陷入困境，如卡塔爾采取措施限制外籍勞工在煉油領域就業(yè)。對外籍員工的限制還將影響煉油行業(yè)運營，特別是在高度依賴技工或外籍專家的領域。最后，部分外國承包商由于中東海灣大型項目發(fā)標的訂單下降，為降低運營成本，逐步將其在該地區(qū)的辦公室關閉。

2.4 煉油業(yè)的波動影響中東海灣國家的經濟發(fā)展

此次疫情通過交通運輸、旅游、貿易、消費和制造業(yè)等方面[1]，限制和降低煉油業(yè)資本項目投資、成品油的出口和消費，使海灣石油公司利潤大規(guī)模下滑，對海灣六國的經濟實體帶來巨大的沖擊，對該地區(qū)的經濟造成較2008 年國際金融危機時期更大的不利影響[7]。

對于煉油資本項目而言，近期取消或暫停的項目主要包括沙特OTC 項目、阿美Kadifi 煉油廠擴建項目、科威特KNPC 煉油廠檢維修項目、阿聯(lián)酋Abodc 煉化一體化項目等，每個項目授標金額都是數十億美元。因此，根據Meed 預測數據，如果疫情再持續(xù)3 個月，這些項目的資本投資將會降低至830 億美元；如果疫情持續(xù)至年底，資本投資將會降低至610 億美元，對比原先的計劃，資本投資降幅高達52%，具體如圖5 所示。

圖5 中東海灣國家資本項目投資趨勢

對于當地石油企業(yè)而言，由于原油、成品油的出口和消費降低，企業(yè)利潤將進一步下滑。第一季度，受新型冠狀肺炎疫情、石油“價格戰(zhàn)”事件的影響，中東海灣國家的油氣行業(yè)受到供需雙側的沖擊，公司均營業(yè)收入、利潤雙雙下降。ARAMCO、KIPIC 均報出虧損，在當地的西方石油公司殼牌和道達爾的利潤也幾乎為零。

總之，中東海灣國家的經濟均受到重創(chuàng)，影響經濟的“三駕馬車”投資、消費和出口均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放緩，可能會進一步導致經濟出現(xiàn)衰退現(xiàn)象。

3 結語

截至2021 年4 月底，新冠疫情已經蔓延至全球絕大多數國家和地區(qū)，海灣國家的石油經濟遭受重創(chuàng)。提出了基于疫情演化機理和四階段疫情防控的分析理論框架，并以中東的煉油行業(yè)為例，重點分析疫情對該行業(yè)的供需、供應鏈和生產經營的影響，進而影響這些國家的投資、出口和消費，導致中東海灣國家的生產總值（GDP）持續(xù)下滑。在這種情形下，石油公司應該制定短期、中期和長期發(fā)展戰(zhàn)略，積極應對新冠疫情和低油價這種非常規(guī)極端風險的發(fā)生及其嚴重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