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出圈”的不止“新武俠”

周穎嘉

《山河令》這部古裝武俠劇，既有“俠之大者，為國為家”的武俠精髓，又有知己難覓彼此幫扶的友愛深情。

任何一部引人入勝的優秀作品，都離不開豐富曲折的故事情節和飽滿立體的人物形象，耽改劇同樣如此。

2021年2月22日，由張哲瀚、龔俊領銜主演的《山河令》在優酷視頻全網獨播。《山河令》改編自作者Priest的原著小說《天涯客》，主要講述了天窗首領周子舒為獲取自由身，不惜親手打下七竅三秋釘，在壽命不足三年之際遇到鬼谷谷主溫客行，兩人因江湖中人爭奪琉璃甲而相識相知，最終成為知己和彼此救贖的故事。

作為一部小說IP改編的電視劇，《山河令》與大眾熟知的其他優秀電視劇有所不同，它具有自己獨特的性質——耽改。近幾年來，除了《山河令》，同樣來自于原耽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包括《鬢邊不是海棠紅》《陳情令》《鎮魂》《上癮》等20多部，但真正受到大家廣泛關注的并不多。然而，就在觀眾對耽改劇意興闌珊時，《山河令》騰空出世。沒有廣為人知的流量明星，沒有鋪天蓋地的肆意宣傳，從殺青到開播不足半年的小成本制作電視劇《山河令》在豆瓣開分時取得了8.1的評分。

2021年3月23日，開播一個多月的《山河令》迎來了超前點播大結局，近45萬的豆瓣用戶共同參與點評，《山河令》最終取得了8.6的成績，在眾多耽改劇中位列第一。那么，相較于動不動就投資過億的影視作品，小成本小制作的《山河令》是通過什么方式在短時間內俘獲了觀眾的芳心，獲得大眾一致好評？它的爆紅又對尚未播出的電視劇提出了什么要求呢？

武俠江湖

任何一部引人入勝的優秀作品，都離不開豐富曲折的故事情節和飽滿立體的人物形象，耽改劇同樣如此。介于原耽小說獨具的特殊性，觀眾對其改編為電視劇的要求只會更高。《山河令》的原著《天涯客》是作者Priest在2010年于晉江文學城連載的小說，對比Priest近幾年完成的作品《有匪》《默讀》《殘次品》，甚至已經改編播出的《鎮魂》，《天涯客》在故事復雜性與轉折性上并不甚出彩，可正是這種劇情留白，給編劇小初留下了可以濃墨重彩、揮筆增添的空間。

在原著中，Priest受金庸、古龍等前輩影響，全書武俠風味濃厚，整體意境開朗，塑造出一個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藏洶涌爭斗的江湖。借用她在番外中的一段話：“就像是一道深淵，有的人跳過去，便出去了，有的人沒過去，便摔死了。而那道深淵，有一個名字，叫做——江湖。”作為重新定位為“國風新武俠”的《山河令》，小初保留了原著絕大部分的精彩內容，不僅呈現出刀光劍影江湖中的“俠義”，還傳遞出一份廟堂之上的“家國情懷”。

在臺詞撰寫上，使用了大量古典詩詞。如劇中溫客行形容周子舒重視義氣的“而布衣之徒，設取予然諾。千里誦義，為死不顧世”（司馬遷《史記》），感慨世事變化的“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古往今來共一時，人生萬事無不有”（杜甫《可嘆》），曹蔚寧夸贊顧湘的“九嶷繽兮并迎，靈之來兮如云”（屈原《九歌·湘夫人》）等。同時，也使用了不少現代口語，如 “小嘴叭叭”“糟老頭子壞得很”等。這種將古風臺詞與流行語結合的方式極大程度地拉近了與觀眾間的距離，讓觀眾更能切身實地地感受劇中人物魅力。

編劇小初在接受專訪時說過，她希望她筆下的每一個人物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的，而不是一個平面的NPC，因此，在塑造角色時，才出現觀眾嘴里的“溫搭訕人” “溫柔且強大” “工具人”等親切稱呼。與此同時，小初還做了一個大膽的嘗試——她將原著中原定為男性角色的“喜喪鬼”改編成女性角色，并以此連結老鬼谷谷主、“圣手”夫婦、溫客行和趙敬等人，形成劇中人物的感情羈絆，避免幾方勢力各不相干的局面出現。

沒有隨意改動原著劇情，沒有增減原著人物，編劇采用更加委婉的引經據典和旁征博引展現出江湖兒女間的愛恨情仇。既符合了書迷對小說人物的要求，也滿足了劇粉對演員角色的期待，在雙方對此達成共識之后，《山河令》自然迎來了第一波追捧高潮。

老戲骨與新面孔

在《山河令》籌備階段，相比市場上一眾大制作，片方自嘲為“小破劇”。制片人馬韜堅持用精品劇的標準來要求劇組：內容扎實，各部門盡其所能做到最好;劇組能省則省，只用最必要的錢，每一分都花在刀刃上。正如她所言，《山河令》沒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場景特效，卻有用心良苦的劇集布景;沒有噱頭十足的服化班底，卻有不拘一格的色彩造型。少了搪塞敷衍，多了真摯懇切，觀眾感受到劇方的誠意，口碑也會如潮涌至。

在擁有了完整優秀的劇本后，如何選定合適的演員成為一大難題，畢竟，演員之間是否能形成高默契度和般配度將會嚴重影響觀眾的觀感體驗。制片人馬韜說，為了挑選最合適的兩位主演，她與導演前前后后對20多位演員進行搭配，最終才敲定下龔俊和張哲瀚。對于劇中的“定海神針”周子舒一角，馬韜堅定地表示，“周子舒必須像定海神針那樣，把自己在整個戲里立住。他立住了，溫客行才不會跑偏。要是立不住，自己也跟著溫客行跑了，這戲就完了，亂成一鍋粥了。他一定要在那兒，不管溫客行在旁邊怎么跳、怎么鬧，他都跑不出去這個范圍。”因此，她相信，有豐富表演經驗的張哲瀚可以駕馭這個角色。至于溫客行的扮演者龔俊，則是馬韜和導演看過他的試戲后一致作出的選擇。除此之外，劇里的配角有不少大家耳熟能詳的老演員——與周星馳合作多部電影的梁家仁、以飾演大反派出名的徐少強等十余人。這些老戲骨都是被馬韜臨時請來撐臺面的，出場時間卻以分鐘計，被大伙調侃“這劇最費的就是老戲骨”，可正是因為這些演技自然的老演員，才讓觀眾在看到的第一瞬間驚呼“這才叫江湖”。

編劇小初曾這樣評價劇中人物溫客行：“看似邪氣，內在卻如水晶般剔透。他所有的殘忍也好，自卑也罷，都帶有讓人憐惜的孩子氣。就像孩子不小心折斷了蜻蜓的翅膀，拿著斷翅，自己也很無奈、害怕，你沒有辦法去責怪他。”是的，比起大眾印象中自甘墮落的反派角色，溫客行更像是不慎跌入鬼蜮的迷途者。他出身神醫谷，是行善積德無數的“圣手夫婦”之子，卻因江湖紛爭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年幼的溫客行在弱肉強食的鬼谷中摸爬滾打，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便是復仇江湖。終于，在經歷無數明爭暗斗后，他成為了鬼谷谷主，滿眼仇恨的他設計一場陰謀，讓武林人士為了爭奪琉璃甲而自相殘殺。

相較于溫客行的悲慘經歷，周子舒則有另外的詮釋難度。編劇小初直言：“周子舒非常復雜，他很內斂、深沉、有層次，這個人物的底色是深深淺淺的灰，就是你乍一看他就是一片灰，把他放到photo shop里面才發現這個灰有2000個圖層。”

少年莊主，年幼可欺。年僅16歲的周子舒成為四季山莊莊主，迫于江湖壓力，他帶領全體兄弟投靠晉王并創立天窗。一入朝堂深似海，周子舒成為隱藏在光明背后的一顆暗子，他眼中權衡的不是道義和無辜，而是得失與利弊。“四季花常在，九州事盡知”，80個兄弟逐一離去，環顧四周竟無一人與他同行。莊主之責、天窗之任、朝堂之規猶如大山壓得周子舒喘不過氣，于是，他為自己打下“七竅三秋釘”，以茍延殘喘之身逃離廟宇。

一個是勵志給這濁世開出一扇“天窗”的廟堂首領，一個是誤入鬼谷手染鮮血的“惡鬼頭子”，他們之中有人半生似木偶傀儡聽從差遣，有人長期身處地獄捆綁黑暗。當溫客行試探性問：“你認識的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好人還是壞人？”周子舒悠然回答：“壞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壞事難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沒這個道理。”簡單又樸素的一句話讓溫客行如釋重負，對周子舒徹底放下心防。而當周子舒得知溫客行就是他的師弟甄衍后，面對實力懸殊的絕世高手，即便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他仍堅持“既為手足之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甚至毅然決然地伸手護在重傷的溫客行身前說道：“要殺就將我師兄弟一起殺了吧。”這是甘愿一同赴死的決心，是幸得君心似我心的無憾，二人之情如滿而不溢的水杯，多出一分則太多，少之一分則太少。

在《山河令》中，趙敬是一個前后內心反差極大的角色，看似低調隱忍，是個唯唯諾諾的“老好人”，但當他摘下“面具”時，陰狠毒辣的一面表露無遺。

《山河令》沒有令人耳目一新的場景特效，卻有用心良苦的劇集布景;沒有噱頭十足的服化班底，卻有不拘一格的色彩造型。

收放自如的互相挑撥，張弛有度的含情雙眸，正是有龔俊和張哲瀚與劇中人物的感應，才有了觀眾津津樂道的“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讓看似截然不同的角色，如命運使然般糾纏在一起。劇中溫客行與周子舒相互成就，劇外龔俊與張哲瀚相互成就，這種拿捏恰當的最佳感情尺度，讓觀眾時刻保持著新鮮感，欲罷不能。

影視作品與觀眾從來都是雙向奔赴，距《山河令》大結局已然過去2個月，觀眾對于人物和劇情的討論并未削減。片外花絮的播出引起了不少粉絲的熱議，優酷舉辦的《山河令》演唱會場場爆滿，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大眾對于《山河令》的喜愛。既沒有聞名遐邇的制作團隊，也沒有自帶千萬粉絲的演員，投資成本不過5000萬的《山河令》劇組從2020年的仲夏到季秋扎根橫店，全心全意共同拍攝。在后期制作僅僅半年的情況下，《山河令》在2021年的春季一舉爆紅，取得了斐然的成績。究其根本，無非是從臺前到幕后，從劇組到演員，《山河令》全體成員對于塑造一部優秀作品的決心與毅力。觀眾感知到劇方真情實意的付出，自然會回報更多更強烈的支持。

資本驅動市場，市場篩選作品。《山河令》的走紅無疑會引起一批投資者的注意，尚未改編的原耽小說和尚未播出的耽改影視作品不在少數，后續能否出現“第2個《山河令》”仍有待商榷。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個人心浮躁的市場環境下，群眾依然沒有喪失對優秀作品的熱情和向往。若想打造出新一輪全民追劇高潮，需要制作團隊良心對待作品，真心尊重觀眾，用心適應市場，將精心打磨的劇本與誠心投入的演員結合，才能實現資本與口碑的共贏。

（責編：馬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