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參對糖尿病腎病保護機制的研究進展

于涵 余海源 牟愛敏

摘要 丹參作為臨床常用活血化瘀類中藥，其主要成分可分為水溶性和脂溶性兩大類。丹參在臨床對糖尿病腎臟?。―iabetic Nephropathy，DN）具有獨特的保護作用。丹參可能通過抗氧化應激反應，抑制炎癥介質的產生，調節腎臟血液流變學，調節糖脂代謝等方面作用發揮其保護機制，從而達到降低血糖血脂，減少蛋白尿，減輕腎臟纖維化、腎小球硬化和保護腎功能的目的。

關鍵詞 丹參;糖尿病腎病;血糖;血脂;血流變學;氧化應激反應;炎癥反應;綜述

Abstract Radix Salviae Miltiorrhizae，as a kind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of promoting blood circulation for removing blood stasis，can be divided into water-soluble and fat soluble.Radix Salviae Miltiorrhizae has a unique protective effect on diabetic nephropathy （DN） clinically.According to analysis，Radix Salviae Miltiorrhizae through anti-oxidative stress response，inhibits the production of inflammatory mediators，regulates renal blood rheology，regulates glucose and lipid metabolism and other aspects to play its protective mechanism，so as to reduce blood sugar and blood lipids，reduce proteinuria，and reduce renal fibrosis and glomerular sclerosis and the purpose of protecting kidney function.

Keywords Radix Salviae Miltiorrhizae; Diabetic nephropathy; Blood glucose; Blood lipid; Hemodynamics; Oxidative stress response; Inflammatory response; Review

中圖分類號：R273;R282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1.07.027

糖尿病腎病（Diabetic Nephropathy，DN）是糖尿病嚴重的微血管并發癥之一，晚期可發展為嚴重腎衰竭，給患者的生命健康帶來極大的威脅。有研究發現，我國擁有最大的糖尿病群體，成人患病率約10.9%，其中DN的患病率高達33.6%，且數量不斷上升[1-2]。DN發病機制復雜，多與遺傳代謝因素、炎癥反應、氧化應激反應、糖脂代謝、血流動學等因素密切相關[3-4]。目前西醫多采取對癥治療，尚不能從根本上逆轉疾病的進程。

隨著中醫藥的發展，中醫對DN的治療也漸顯優勢并獲得肯定。素有“一味丹參散，功同四物湯”之稱的丹參的臨床應用日益廣泛，引起國內外學者對其相關成分具體治療機制的探討。

1 中醫學對丹參的認識

丹參，又名紫丹參、血參根、紅根等，根莖入藥，味辛苦，微寒，歸心、肝、腎經。該藥最早于《神農本草經》中記載，列為上品，在風濕痹痛、帶下、療毒、心腹痛等內外科均運用廣泛，具有活血化瘀、通經止痛、涼血消癰的功效。在中醫看來，DN屬“消渴病”范疇，后期可發展為“關格”，其病理性質多為本虛標實，病機多是陰虛為本，燥熱為標，瘀血為患。中醫講“苦寒勝熱，苦降下瀉，辛散能行，苦降辛開”，切中DN活血化瘀治則的關鍵，于世家教授[5]、張大寧教授[6]、趙金喜教授[7]等諸多腎病專家皆認為，瘀血是貫穿DN發病始終的重要病機，提出“腎虛血瘀論”和“補腎活血”的理論與治則，并強調在DN早期即應配合使用活血化瘀類中藥，而丹參活血化瘀效佳，且能去瘀生新而不傷正，是諸醫家在DN活血化瘀治療中的首選之藥。據統計，在臨床應用治療DN的方藥中，丹參的用藥頻次高達5.46%，僅次于黃芪，位居第二[8]。

2 現代醫學對丹參的認識

現代藥理研究發現，丹參主要成分可分為脂溶性丹參酮類化合物如丹參酮Ⅰ、丹參酮Ⅱ和隱丹參酮等和水溶性酚酸類化合物如丹參素，丹酚酸A和丹酚酸B等以及多糖、內酯類化合物和含氮類化合物等成分。具有抗氧化、調控血脂血糖、抗凝、保護心血管、抗腫瘤和抗炎癥反應等諸多功效，在心腦血管系統、消化系統等領域應用較多[9]，近年其療效在腎臟病領域也日益得到展現?，F以丹參治療DN為出發點，闡述丹參對DN的保護機制。

2.1 降低血糖

高糖狀態下，全身臟器會出現糖代謝障礙，使腎臟糖負荷增加，激發機體炎癥反應，促進糖基化終末產物（AGEs）生成，使血管硬度增加;而血糖的波動也會使血管發生病變、細胞受損，使細胞的通透性和胞內各種酶的排泄增加，引起機體缺氧和炎癥反應破壞腎功能，再次加重血糖波動[3，10]，形成惡性循環，因此控制并穩定血糖是防止DN發生發展的關鍵環節。

研究發現，丹參在DN的治療過程中，具有降低血糖的作用。孫勝奎等[11]將130例DN患者隨機分組，觀察組予以丹參多酚酸鹽注射液，4周后，結果發現患者APN顯著上升，HbA1c、Leptin、2 hPG、FBG均顯著下降，認為丹參多酚酸鹽能夠通過促進鉀通道的開放，減輕炎癥反應，降低醛糖還原酶活性，改善腎臟血流灌注，提升腎功能，維持DN患者血糖穩定，促進血糖平衡。丹參酮ⅡA磺酸鈉同樣可顯著降低DN患者血糖指標，改善腎臟纖維化[12]。王金華等[13]運用腹腔注射鏈脲佐菌素大鼠造模實驗觀察，發現丹參多酚酸鹽B能夠通過降低Bcl-2和提高Bax的表達，抑制糖尿病大鼠海馬組織凋亡通路，改善糖尿病大鼠認知功能，降低血糖水平。丹酚酸B還可參與抑制DN大鼠小腸黏膜蔗糖酶和麥芽糖酶活性，改善血糖并通過對機體代謝紊亂的調節改善DN大鼠胰島素抵抗狀態[14]。研究發現，丹紅注射液能夠提高T-AOC和降低PAC-1、TNF-α、8-OHd的水平，抑制磷酸二酯酶，促進前列環素I2生成，增加腎血流量，改善腎小球濾過功能，達到穩定血糖指標，保護腎功能的目的[15]。復方丹參滴丸則可優化HbA1c，促使血糖控制更加平穩，且療效隨DN分期提高而增加[16]。

2.2 抗氧化應激反應

DN發生發展的主要因素與機體氧化應激（Oxidative Stress，OS）反應相關，高糖刺激下，體內氧化系統與抗氧化系統失衡，活性氧（ROS）和活性氮（RNS）產生過多，引起一系列氧自由基反應，使新陳代謝失常和免疫功能降低而引起組織損傷。同時高糖引起的腎臟代謝途徑和腎血流動力學的改變也會破壞機體抗氧化防御系統，加劇ROS的產生，誘導足細胞脫落和脂質過氧化，再次引起炎癥反應的發生[17-19]，因此控制氧化應激反應，也許能夠從根本上減輕DN進程。

丹參的諸多活性成分均有抗氧化應激反應的作用。楊洪梅等[20]臨床實驗觀察發現丹參多酚酸鹽注射液能明顯改善DN患者腎功能、炎性相關指標等，認為丹參多酚酸鹽具有阻斷結締組織生長因子（CTGF）和轉化生長因子-β1（TGF-β1）的表達，降低SOD、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GSH-Px）的水平，升高丙二醛（MDA）的水平來調節免疫，減輕氧化應激反應和改善腎臟血管內皮的功能。丹酚酸B還能通過提高血管組織總抗氧化能力和NO水平并抑制核因子κB活化來改善氧化應激狀態[21]。有研究發現，丹參酮ⅡA磺酸鈉能夠降低血漿ET、TXB2、6-keto-PGF1α水平，保護內皮細胞功能[22]。丹參酮ⅡA還可通過激活Nrf2，上調體內外HO-1表達，降低機體氧化應激反應[23]。陳剛毅等[24]動物實驗發現，丹參酮ⅡA能通過降低TGF-β1及核因子κB的表達，減少細胞外基質的合成與沉積。丹參酮ⅡA還能夠增加腎組織內T-AOC和GSH-Px的含量，減輕腎組織氧化應激反應，減少蛋白尿，保護腎功能[25]。HFHD聯合丹參多酚酸鹽注射液治療可降低DN患者血清超敏C反應蛋白（hs-CRP）、腫瘤壞死因子-α（TNF-α）和MDA水平，提高GSH-Px水平[26]。

2.3 調節細胞因子，抑制炎癥反應

研究表明，DN是由免疫細胞參與其中的一個炎癥過程[27]。高糖誘導巨噬細胞的積聚和激活，使腎小球免疫復合物沉積，增加趨化因子產生，促使腎臟組織產生大量的炎性大分子物質如細胞外基質（ECM）等，同時腎臟血流動力學和腎臟代謝途徑的紊亂以及氧化應激反應，ROS又刺激相關信號通路的開放，ECM產生過多降解減少，使其于腎臟大量堆積，最終導致腎纖維化的發生和腎功能異常[4，28]。

許多研究發現，丹參能夠調節細胞因子，抑制炎癥反應的發生。陳釗等[29]臨床實驗發現丹參多酚酸鹽能夠在不影響血糖的條件下降低患者血清SICAM-1及ET-1水平，抑制DN患者炎癥介質的表達和分泌，降低血管內皮炎癥反應。王玲和吳秋楓[30-31]動物實驗發現丹參多酚酸鹽可以降低腎臟組織中Act-A蛋白和ERK1/2蛋白的表達，減輕腎臟纖維化。丹酚酸B作為丹參多酚酸類的主要活性成分，具有調控TGF-β1/Smad信號通路和活化p38 MAPK的作用，抑制高糖誘導的腎臟細胞表型轉化，減少ColⅠ和ColⅢ等細胞外基質分泌，減輕炎癥反應[32]。丹參注射液則對DN患者血清中IL-6、IL-18、TNF-α等炎癥介質具有抑制作用，使高糖刺激的NRK-52E細胞通路和TLR4蛋白表達降低，且呈劑量依賴性表現[33-34]。DN蛋白尿也是炎癥介質的激活劑[4]。丹參注射液能夠治療DN蛋白尿，減少微量白蛋白，同時使患者血管內皮生長因子、內皮抑素水平下降[35-36]。脂溶性丹參酮ⅡA可下調DN大鼠p27kip1表達，減輕DN大鼠系膜細胞肥大，抑制細胞異常增殖，減輕腎小球硬化[37]。

2.4 改善腎臟血流

在DN的發生發展過程中，血液流變學的紊亂在早期即會出現，而腎素-血管緊張素-醛固酮系統（RASS）也始終參與其中，高糖環境下腎臟中血管緊張素Ⅱ（AngⅡ）生成增加，血流阻力加大，同時DN自身代謝紊亂，高脂血癥和紅細胞減少等使血液黏稠度增加以及自身微血管病變，導致血液流速變慢，造成腎臟血流減少引起缺血，加劇了腎臟損害[38-39]。

研究發現丹參的脂溶性成分丹參酮等，能夠通過抑制去甲腎上腺素和縮血管介質，減輕微血管痙攣，加快血液流速，改善微循環，而丹參素則能參與抑制血小板TXA2合成及ADD誘導的血小板聚集，來減少微血栓的形成[40]。丹參注射液能后降低全血黏度、血漿黏度、纖維蛋白原及紅細胞壓積等血液流變學指標，并參與脂代謝調節減少血栓形成的風險[41]。有學者在超聲腎血流灌注檢測中發現丹參注射液還具有疏通腎血管，降低下肢血管內膜厚度，改善血管狹窄程度，增加腎臟血流灌注的作用[42-43]。臨床治療DN發現復方丹參滴丸也能夠有效降低ACR和血液黏稠度，改善腎小球微循環，從而達到腎臟早期的保護，但認為其產生機制可能與復方丹參丸中丹酚酸B、丹參素等有效成分有關[44]。

2.5 調節血脂

高脂血癥是DN的顯著表現，多由于在血糖升高的過程中伴隨著胰島素抵抗，使機體組織對糖的利用障礙，機體脂代謝紊亂，脂蛋白脂肪酶活性降低，LDL受體功能減退，血脂升高，與動脈親和力增加，脂質在腎小球和腎間質沉積，再次被氧化和糖化，并促使脂肪組織中的巨噬細胞與腎臟固有細胞進行代謝性關聯，影響腎臟固有細胞，加快腎小球硬化、系膜細胞增殖、基底膜增厚等病理改變，加快腎臟損害。而丹參具有直接降低早期DN患者三酰甘油、膽固醇等生化指標，減輕腎臟損傷的作用[45]。張玉坤等[46]臨床實驗發現丹參川芎嗪注射液能夠恢復DN患者總膽固醇（TC）、三酰甘油（TG）、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HDL-C）、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DL-C）等血脂指標。丹參注射液能夠通過降低全血黏度、改善血流速度、提高胰島素敏感性并可提高大鼠降脂基因TGH的表達以達到降血脂的目的[47]。血脂指標的降低說明丹參多酚酸鹽對老年DN患者的血脂也具有改善作用[48]。丹參酮聯合阿托伐他汀鈣片同樣能夠降低腎臟病患者TG、TC、LDL-C水平，升高HDL-C水平，改善血脂異常狀態，并降低患者心血管并發癥的風險[49]。

2.6 改善代謝記憶和缺氧狀態

現代醫學發現，DN的發生機制還與代謝記憶、基因遺傳、細胞自噬以及組織缺氧等有密切關系，機體中組蛋白修飾及DNA甲基化等均會引起機體葡萄糖記憶，使其不斷的對腎臟造成損害;炎癥反應加劇了細胞自噬和凋亡;腎血流量的改變，使腎臟組織處于缺氧的狀態，刺激自由基的產生，共同就加劇腎臟損害。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解加泳等[50]體外實驗發現丹酚酸B能夠降低腎小球上皮細胞自噬相關蛋白p62，提高LC3的表達，減輕細胞自噬，并表現出劑量依賴性。劉小勇和陳勝龍[51]實驗發現丹參酮ⅡA能夠對因腎臟缺血而導致的MDA升高有降低的作用，且提高了SOD的活性，清除了過多產生的氧自由基，表明丹參酮ⅡA對腎臟的缺血再灌注損傷具有保護作用。

3 總結與展望

丹參味辛苦，具有活血化瘀、通經止痛、涼血消癰的功效。不僅在活血化瘀藥中占有重要地位，現代藥理研究也發現丹參及其主要活性成分及其復方制劑在DN的治療中也有積極的作用，調節糖脂代謝異常，抗氧化應激反應，降低細胞因子、信號通路等炎癥反應，改善腎臟血流，甚至可以改善基因代謝等。

綜上所述，丹參保護腎臟的作用機制可能是通過降低醛糖還原活性以及減少相關炎癥反應和氧化應激反應來穩定血糖，改善機體高糖環境，進而緩解脂代謝紊亂，減少胰島素抵抗，改善腎臟血流，減輕血管脂質堆積，提高血流灌注，緩解腎臟缺血缺氧程度，減少因缺氧激活的氧化應激反應，弱化了氧自由基的產生，抑制相關信號通路的傳導，改善了腎臟的濾過狀態，減輕腎臟纖維化、腎小球萎縮以及腎臟基底膜增生等的損害，起到保護腎功能和提高腎小球濾過能力，進而再次維持了血糖穩定，形成良性循環，發揮緩解甚至逆轉糖尿病腎病進程的作用。

但是DN的發病機制復雜，近年來在氧化應激、炎癥反應的基礎之上，進一步提出了基因、遺傳相關性，目前對此研究較少，但已有學者發現丹參對于降脂基因有正向影響作用，因此更深入探討丹參在基因組學保護腎臟等方面的作用同樣不可忽視。中藥成分復雜，關于丹參的研究目前仍多是對其主要活性成分（如丹參水提液、丹參酮、丹酚酸等）的探討，對于其他活性成分（如隱丹參酮、丹參多糖等）的具體機制研究較少。同時，對于丹參制劑臨床應用的多樣化與簡便性同樣應得到不斷的創新與完善，而臨床應用過程中關于丹參類制劑應用劑量、療程的明確等同樣不可忽視?？傊?，進一步研究丹參及有效成分治療DN的相關藥效學對丹參日后更廣泛的臨床應用和發展以及糖尿病腎病得到更好的治療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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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0收稿 責任編輯：楊覺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