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把浠川入夢中

邱九如

黃亞初先生寫詩時間雖然不長，但因文化積淀較為深厚，社會閱歷豐富，加之天資穎悟，勤于筆耕，故詩詞創作漸臻佳境。近年來，有不少佳作在《湖北詩詞》《東坡赤壁詩詞》《武漢詩詞》等詩刊或互聯網平臺上發表，受到廣大詩友的關注和好評。特別是描寫家鄉山川景物、田園風光、農家生活和“三農”現狀的作品，更因語言流暢、意境清新而讓人眼前一亮，不忍釋手。

由于熱愛山水，黃亞初先生游歷了不少名山大川、通都古邑。西北邊塞的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曾吸引他循著古圣先賢的足跡，追慕盛世唐朝的恢宏背影;古都開封的仿建御街、名苑遺跡，曾引導他沿著宋詞版圖勾勒的路線，尋覓東京汴梁的繁華盛景。千古江南的煙雨樓臺、吳頭楚尾的小橋流水，讓他領略到吳越古鎮的別樣風情;泰山的雄奇壯麗、蓬萊的仙風道骨，讓他看到了齊魯大地的絕佳景致。然而，最讓他留連忘返、情有獨鐘的，還是家鄉那些山清水秀、獨具魅力的美麗鄉村。請看《萬當鋪村》：“相約仙鄉賞翠微，林叢次第競芳菲。千年古剎松猶老，萬頃田園秋正肥。曲徑瓊樓幽竹掩，澄湖碧水鷺鷗飛。風光消得濃情處，醉得行人不肯歸”。萬當鋪村是位于浠水縣東北部的一個山區村。這里竹茂林豐，山巒疊翠，自然景色十分優美。為了推進美麗鄉村建設，該村曾委托武漢市西廂房鄉建聯合機構，按照因地制宜、就近取材的原則，為村里設計打造了20多處新穎別致、各展特色的微型景觀，使之成為田園景物與人造設施完美結合、自然風光與人文景觀相互輝映的秀美之村。2020年9月9日被農業農村部辦公廳公布為2020年中國美麗休閑鄉村。這首詩是作者到萬當鋪村參觀游覽后寫的。首聯說的是，作者與一班文朋詩友相約到萬當鋪村觀光賞景，只見群山之中，蒼翠的樹木一棵挨著一棵，各種花草爭妍競艷，散發出陣陣馨香。頷頸兩聯緊承首聯，繼續吟物寫景。“千年古剎”指該村境內歷史悠久、香火旺盛的分伙寺。寺前有一棵虬枝盤曲、蒼勁挺拔的古松。群山環繞，稻浪翻滾，碩果滿園，一派豐收的景象。曲折迂回的小路盡頭，一棟棟設計新穎、建筑典雅的農家新居，掩映于修竹叢篁之中，環境清幽寧靜。清澈明凈、碧波蕩漾的湖面上，白鷺飛翔，沙鷗盤旋。尾聯借景抒懷。萬當鋪村引人入勝的自然風光、獨具特色的人文景觀、物阜糧豐的繁榮景象，怎不令墨客詩人激情四溢、陶醉其間呢？全詩語言清新，情景交融，敘事明白曉暢，寫景淡墨薄色，字里行間流露出作者熱愛鄉村靈山秀水、陶醉家鄉田園風光的真摯情感。

黃亞初先生生在農村，長在農村。改革開放后，他投身商海，經營企業，且小有成就。后因業務的拓展和工作的需要，他離開農村，移居城市。人雖離開農村，但心卻始終離不開生他養他的那片土地，一有時間，他就駕車回鄉，親身體驗家鄉的發展變化。且看他的《故鄉行》：“經年別后故園歸，但見新樓坐翠微。舉目畦平花朵舞，興懷路闊柳絲飛。今朝爛漫顏俱是，昔日蕭疏貌已非。濟困扶貧天賜福，農家衣馬映春暉”。黨的十八大以來，全國各地在扶貧開發取得偉大成就的基礎上，大力開展脫貧攻堅行動，積極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使農村面貌煥然一新。這首詩寫的就是作者回鄉后看到的農村新貌。首、頷兩聯敘事寫景。離開家鄉約莫一年時間，這次回來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棟棟坐落在青山綠水間的嶄新樓房。舉目四顧，發現一片片排列整齊的田塊中，鮮花盛開，群芳吐艷。最引人感觸的是，平坦寬闊的道路兩旁柳絲飛揚，蔭翳蔽日。頸、尾兩聯寄慨析理。試看今日鄉村，到處山花爛漫，景色清麗，早已見不到往日那種荒涼冷寂、滿目蕭條的景象了。黨的扶貧濟困政策，澤被天下，使廣大農民普遍受惠，過上了豐衣足食、幸福美滿的生活。“衣馬”一詞出自杜甫《秋興》詩之三：“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句，意謂富貴奢華。作者此處化用杜甫詩句，形容農家衣食無憂的生活，十分貼切自然。此詩構思工巧，布局精當，起承轉合自然流暢，寫今憶昔一脈貫通，先以青山中的新樓、田地里的花朵、道路旁的柳絲等景物，構成一幅層次清晰、色彩明麗的鄉村美景圖，后以家鄉面貌的新舊對比和農家生活質量的提高，反映故鄉日新月異的發展變化，將作者喜愛家鄉新貌、贊頌國家扶貧惠農政策的真情實感充分地表達了出來。

憂患意識是流貫于中國古體詩詞的一種創作主題。中華民族歷史上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句，如屈原的“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杜甫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陸游的“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黃遵憲的“杜鵑再拜憂天淚，精衛無窮填海心”等，都充滿了強烈的憂患意識，承載著深厚的民族精神，一直激勵廣大仁人志士以天下為己任，以百姓為根本，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和昂揚的銳氣，為國家昌盛、人民安康而奮發有為。因此，新田園詩詞作者，不僅應該運用中華詩詞這一文學樣式，描繪氣象萬千的自然風光，展現千姿百態的田園景物，抒寫欣欣向榮的農村新貌，反映恬淡愜意的農家生活，還需要增強憂患意識，體察民眾意愿，用手中之筆反映鄉村中一些不盡如人意的現象，以引起社會的關注和警醒，從而正視問題，救偏補弊，揚長避短。黃亞初先生身居鬧市，卻情傾鄉土，心系田園，把目光聚焦普通百姓，讓筆觸感知社會律動，在熱情謳歌農村新面貌、新氣象、新生活的同時，寫出了不少觀照鄉村現實、表達群眾情感的真實感人之作。如《山村感懷》：“人去樓空墟落深，院中果木自成林。碧桃垂淚問蜂蝶，崔護何時門上尋？”這首詩的一二兩句以深沉的語言，簡約的筆墨，描繪了村莊荒涼冷落之貌，真實客觀地再現了目前鄉村中一些具體意象。“墟落深”，言村落之大、“人去樓空”范圍之廣;“院中果木自成林”，謂庭院人跡杳然，荒蕪已久。三、四兩句更是意蘊深長，耐人尋味。崔護系唐代詩人，寫有《題都城南莊》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先生在這里化用此詩意境，運用深折精妙的擬人手法表情達意，不僅使語言更加生動活潑，富于意趣，而且進一步凸顯了如今一些村落的空寂荒寞，具有動人心弦的藝術感染力和發人深省的思想震撼力。同時，將作者留戀往昔熱鬧場景、憂慮今日寥落現象的感慨，含蓄委婉、曲折盡致地表達了出來。先生《田陌行》描寫的則是一幅農田荒蕪景象：“四顧田疇盡黍葭，荒蕪落寞浩無涯。昔游此際花如錦，今日長懷幻作花。”詩中流露的是對農村耕地退化、大片農田荒蕪現象的焦慮，對恢復花果滿園、稻花飄香景象的殷切期待，充滿了對鄉土田園的深沉之愛，體現了作者的憂農情懷和社會責任意識。

故鄉，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是一方魂牽夢縈的土地。故鄉的山水田園、民風習俗，無不在每個人的身上刻下深深的烙印，成為一種揮之不去的記憶。黃亞初先生離開家鄉多年，但思鄉之情不僅未被逝去的時光所沖淡，反而隨著歲月的延伸而越發濃烈。家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無時不在他腦海中浮現;家鄉的小情大事、鄉親的悲歡憂樂，無不觸動他的心扉。《門前一棵桂花樹》：“玉樹瓊枝遮我家，濃蔭留客品清茶”，樹下演繹的溫馨往事，至今記憶猶新，歷歷在目。《故鄉交通巨變》：“坦途愜意馳心悅，笑看浠川達九州”，家鄉道路暢通、環境改善、經濟發展，他不禁心花怒放，喜上眉梢。《見故里暴雨成災》：“水溢田園風涌浪，欲摧稻菽斷人魂”，水漫田園，暴雨成災，鄉親的憂愁苦悶，他感同身受。特別是家鄉的“山情野趣”和兒時與小伙伴們在一塊的歡樂場景，更不知勾起了他多少美好的回憶。請看《回故里》：“躍馬揚鞭向陌東，山情野趣養雙瞳。平生猶戀兒時樂，總把浠川入夢中”。回鄉的心情十分急切，家鄉的山情野趣是那么賞心悅目。雖然多年漂泊在外，但童年時的歡樂時光卻始終縈繞于心，故鄉浠水的山川景物，總是清晰地進入夢境之中。寥寥數語，情真意切，幾多眷戀，幾多懷念。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故鄉情絲牽引著黃亞初先生的思緒和想念，故鄉田園已成為他割舍不下的創作題材。我們相信，只要先生始終不渝地關注家鄉農村生機勃勃的發展景象、農業與時俱進的生動實踐、農民喜怒哀樂的真情實感，就一定會寫出更多展現秀美鄉村面貌、反映現代農業進程、表達廣大農民心聲的優秀田園詩詞作品。

（作者系東坡赤壁詩社常務理事、浠水清泉詩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