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落葉里的暗戀

黃文博

不記得那到底是夏天，還是初秋，記憶只停留在夜晚。教室里昏黃的燈光照在桌子上，照在我們的臉上。沒有了白天的明媚，臉上、身心，抑或是周圍的環境都蒙上了一層令人昏昏欲睡的顏色，腦子拼命想保持著清醒，眼皮卻不同意……仔細想起來，那兩段在我青春中最令我難忘的記憶好像都是在這樣的氛圍下吧！

外面的月光已經顯現，學校的路燈也已經開始照明，高中的生活就這樣漸漸拉開了序幕，三年后才發現這三年的青春好似與掛著月亮的夜晚息息相關！

S 同學剛剛從校外回來，冒著紅心泡泡告訴我們，她看見一個超級帥的小哥哥。那時女生們最開心的事莫過于在路上看到一個好看的帥哥，現在看來那應該是青春期荷爾蒙泛濫了吧。前幾天，我已經看了好幾個美顏了，對于這些我刻意表現出淡然，以一種前輩的姿態說：“所謂的帥，不過就是長得高一點兒、瘦一點兒，臉上痘痘少一點兒、白一點兒嘛！有什么好激動的？”我以睥睨的姿態看著這一群女生。

周圍女生嘲諷我，都說我在說這句話時，眼睛往他身上瞟了。而那么巧，他恰好符合我剛剛所說的對于帥哥的定義——又高又瘦又白……在一片起哄聲里，我的臉紅了，一顆心第一次為一個生活在身邊的男生而亂撞……然而我并不認為他就是我的白馬王子，我堅信當我遇見真正喜歡的那個人時，我的心一定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亂跳，而不是在慌亂與不知所措中蹦跳——我的喜歡不會如此輕薄。但是，我卻成功地開始關注他了——

上課時，當老師喊到他回答問題時，我會利用這次機會，“正大光明”地回頭去看他;下課時，我也越來越喜歡回頭和同學玩，但卻從來不敢很自然地大笑——怕自己不好看;晚自習時，也會微微回頭用余光去瞥一眼他。過了一兩年以后，當暗戀都開始變得見怪不怪時，才發現，其實從一開始就決定了各自的結局，他依舊閃亮著，我依然灰頭土臉著。

或許，這是所有暗戀的通病吧——喜歡著，卻也卑微著，卑微至塵土里的暗戀最不被人心疼，從來都只是一個人的心甘情愿，一個人愿打，同樣的一個人愿挨……

到底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呢？在確定自己喜歡他以后，我又在不停地問自己這個問題，不斷地回想著……

我想，大概還是一個晚上的事情吧。和那天晚上一樣，同樣的微風習習，同樣的昏黃燈光，同樣的教室，不同的卻是少女躁動的心……

算不上驚天動地的經歷，但確實是人生中的第一次。那天晚上，我們都和往常一樣在自習，窗外的風時不時吹過，只有頭頂上暈著黃色光圈的燈在提醒著我們，這是晚上。許是時間久了吧，后邊一盞布滿時光灰塵的燈突然滅了，有人小聲驚呼起來。抬頭一看，那燈罩上面有明火冒出來，瞬時，大家都蒙了，望著那團火苗，不知所措，那盞燈下面的人都嚇跑了。班主任跑出去喊年級主任。主任來了，站在桌子上，喊著：“給我遞個板凳！”然而，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這時，他拿起一個板凳，遞了過去。看到他這個舉動，我亂了，仿佛經歷了小說里的心跳加速……

也許是向往金庸筆下肆意瀟灑的江湖，我一直渴望變成一個手持長劍的白衣少年，長衣飄飄，長發在江湖的風里肆意飄灑著，于無形的劍中，救死扶傷，捍衛所謂的“江湖正義”！而他剛好出現，一切都是剛剛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場戲從頭到尾都只是我一個人自導自演……

高一第一個學期結束時，我選了理科，留在了二樓，而他去了樓下的文科班。我還記得小分別的那天，S 同學哭了，因為她所喜歡的男孩子太優秀，她怕他離開……我心里也泛起一陣酸澀，眼眶也泛了紅！

那時的暗戀真的很簡單，沒有偶像劇里的狗血，沒有言情小說里的瘋狂，沒有故事里的甜蜜，一切就那么普普通通地進行著。我也沒為他做過很瘋狂的事——沒有為他逃過課，唯一一次只是為他逃過一節自習課，還只限于在學校里晃悠;我也沒為他化過妝，只有為他更在意自己的長相，再就是刻意把校服拉鏈敞開，假裝自己很時尚;我也沒為他大哭過，只是在聽歌時會想起他，心里泛澀，偶爾掉幾滴淚;我也沒為他走過他最常走的路，只是為了偶遇他，在晚自習結束時，帶著朋友走到馬路對面，假裝不經意遇見，然后再一個人走回馬路對面……還為他做過什么呢？不過就是為他寫了好幾本日記，再就是默默看他每條空間動態，努力記住每個字，揣測文字背后的故事與情感……

我的暗戀看起來很蒼白，但這卻是我的青春，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理解，才能感同身受。歌再好，唱的人再有功力，也只有有故事的人才能熱了眼眶。這段平淡無奇的經歷雖寡淡，卻也鮮美！

當我在電腦上個字個字地敲出這些文字時，說明我已經釋懷。

大概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2020 年吧！那個令每個人都難忘的年份。

2020 年，我正在備戰高考，或許是疫情令人壓抑，又或許是高考壓得人喘不過氣，又或許對未來充滿期許，但又很擔憂的復雜情感，總之，我似乎沒有過多情緒。終于忍不住翻開了他的空間，卻發現我被屏蔽了，那一刻，我才徹底失望。暗戀的人就是如此卑微、“低賤”，過了一天，再次翻開他的空間，發現可以看他的“說說”了，卻也看到了他的深情款款，那是對另一個女孩的深情……

就是那一刻吧，我對自己說，放棄吧，你執著的是什么呢？

再后來，疫情得到緩解，高三開學。那后來的幾個月，我再也沒有刻意路過他的教室。我想這就是放下了吧，一個總是能找到各種理由經過他教室的人，也找到了不去他教室的理由。

就這樣，我專心地準備高考，也實現了成為一名醫生的第一步。

高中畢業那天，我和同學站在二樓走廊里，模模糊糊看到了他的身影，沒有猶豫，還是狂奔回教室拿眼鏡，當我戴上眼鏡看到他的那一刻，青春期的暗戀才徹底告別！

現在的我敢鼓起勇氣點贊他的“說說”，也能很真心地為他祝福。雖然是一段單向付出的情感，但我依然想對他說一句：謝謝你，曾出現在我的青春里，讓我嘗到甜與苦！

藏在落葉里的青春，隨風而去，被時間氧化，被泥土遮住，終化作一縷清香，遺留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