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生的黃金歲月里

劉玉新

歲月不居，人生易老。

一晃就跨入了花甲之年，好幾天前，老伴就在忙著張羅給我好好過一回生日。她知道我一向疏淡閑散慣了，從不看重儀式，但在她眼里，60歲生日應該提上家庭議事日程，不管我看不看重，都是家里的喜慶之事。為此，她用心用意地安排了一個系列活動。

生日的前兩天，結伴去游三峽九鳳谷，同行的還有幾個好友。谷中風景優美，溪水潺潺、懸泉叮咚，一谷的幽靜，一谷的清爽。上山，朝著云天邁步，下山，坐著滑道如飛，半天的時間就這樣醉在溪谷里，醉在四月的陽光下，幸福溢滿心間，這可是我幾十年里頭一次過了個不一樣的生日。

從九鳳谷回來的第二天，老伴安排，回岳母家吃一頓飯，一是看看老人，二是全家聚聚。早上還沒出門，岳母就打來電話，要給我約兩桌親戚慶生。聽著電話里老人家爽朗的笑聲，我并沒直接拒絕，而是笑著說，您的心意我領了，等我80歲的時候，再請您張羅兩桌，說得岳母哈哈大笑，明白了我的意思。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岳母早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那可都是她一鋤一鋤親自種出來的，鮮著哪，一看就好吃。還有一條我們回家后從門前魚塘里現釣的魚。看著岳母忙前忙后，我心中很過意不去，畢竟已是年過耄耋之人，按理應該是安享天倫之時，現在倒好，她還在為我過生日操心。雖然岳母的生日，我們也年年協助家里操辦，但那都是做晚輩應盡的孝道。

第二天，按計劃前往我們兒子女兒所在的城市。兒女們前幾天就在微信群里商量我過生日的事。他們商定，一起小聚一下，我欣然答應，這也正是老伴設計的系列活動之一。

晚上，女兒做了幾個拿手的新菜，兒子拿出一瓶好酒，一大家子吃飯喝酒、點蠟燭切蛋糕。我和孫子、外孫子輪流戴著壽星帽。在生日歌中，祖孫三代一起把儀式推向高潮。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戴壽星帽，平生第一次許愿，平生第一次自己給自己唱生日歌，感謝家人精心安排的系列活動，讓我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生日的時代感。

記得小時候過生日，母親總是能變法弄出一碗肉，煮一碗掛面，掛面里還臥著一個雞蛋。我小小的心里，一年里除了盼著過年，就是牽掛著生日，不光有自己的，還有兄弟姐妹的，因為桌上的肉大家可以分享，能個個端一碗香噴噴的掛面。

離開父母在外的四十多年里，只要是生日，母親一定會念叨。深有印象的是50歲生日那天，我正在武漢做心臟手術，事前沒讓父母知道，怕他們擔心。或許是母子連心，手術臺上的我仍然感受得到了母親的牽掛，因為腦海中總會映出母親的身影。后來母親說，那段時間她也心中忐忑，似乎猜測到我的情況。

現在母親有了電話，生日前一天自然會從老家打過來，問一聲，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這不，上午就來了電話，聽得出來，母親打電話的時候，父親也守候在旁邊。

俗話說得好，只有瓜黏籽，沒有籽黏瓜。兒女再大，也是父母的孩子。哪怕60歲了，在父母面前也永遠長不大，這是做兒女的幸福，也是做父母的幸福，更是這個和平年代，大伙共建共享的福祉。

生活，不在于大富大貴，不在于位高權重，不在于聲名遠揚。一聲牽掛，一份惦念，一桌家常飯菜，一次節慶小聚，就足可以點染人生的亮色。

半個月前，父親80歲生日，我和老伴做了一桌子菜，把兄弟姐妹都邀集到老人身邊，四世同堂為他祝壽慶生，母親在旁邊也高興得不得了。我們約定，今年母親80歲生日的時候，一家人還在家里聚餐，自己動手，不僅孝順，還節約，一舉兩得。

從小我們就知道父母不愛過生日，幾十年里，總能找到借口回避，不到天黑不回家，生怕親朋好友來給自己過生日，給人添麻煩不說，自己還累得慌。父母的行為也深深影響了我們。

如今，生活一天天變好，父母不再反對過生日，一家人大大方方地吃頓飯。但父親仍然告誡我們，尋常人家的小日子，老有所養、幼有所育，溫飽有余、小康在望，天天像過生日，家家像過生日，還有什么必要去酒店折騰呢？

這幾天，祝我生日快樂的微信電話不斷，真是很幸福。兒女親朋從襄陽、宜昌、武漢、長沙、廣州、北京，從四面八方送來生日祝福，真好！

站在人生的黃金歲月里回望，似乎只是彈指一揮的事兒，因為童年，因為少年，因為年輕，雖然時光的腳步漸遠，往事卻又依稀如在目前。

日子往前，歲月朝后。山里的孩子，帶著一股子野性，走進了學堂，書卷中的少年，歷經生活的輾轉磨礪，扶老攜幼，一路走來，一晃就是60年了，60個春秋，該有多少值得記憶和珍藏的時刻。

有人說，36歲是人生的黃金分割點，是人生的最美歲月。在我看來，人生的黃金歲月，36歲應該只是個起點，前路漫長：幸運、挫折、拼搏、奮斗、傷痛、智慧、滄桑，直至吹響一個人的集結號。

30歲那年，我擔任了一所鄉村初中的校長，白云悠悠、溪水淙淙，一待就是8年。8年里，我陪著學生讀書，陪著兒女長大，陪著自己成熟，教書之余，下棋打球拉二胡，忙得不亦樂乎，歲月安好！

40歲那年，輾轉城區，擔任一所大型中學的副校長，一待就是8年。清晨騎著自行車上學，傍晚踏著一地月色回家，一路奔波，居然一路收獲。每到夜深的時候，便燃一盞青燈，寫幾頁心得。那樣的日子心里充滿了愉悅，感覺這個世界真美。

50歲那年，我已擔任了兩年縣職教中心的副校長，這一干又干了8年。8年的時間，協助校長管理教育教學，短短幾年，學校跨入了省重點、省示范、國家示范，實現三連跳，一躍而居省市前列，就連教育部的榜上也常常有名，看著同事們的努力得到了認可，自己身處其中，自然感到欣慰。

公事之余，學習寫作，居然結集出版了《河流與村莊》《愛在深處》和《誰與遠方》，近期的創作越發順心順手，詩歌、散文、書信、時評和報告文學，越寫越多，疫情期間還寫下了50篇日記，結集為近6萬字的散文集《隔離的春天》，看著自己的努力時不時地變成鉛字，成就感油然而生。

而今，邁入了60歲的門檻，轉眼就要退休。一旦時機成熟，我會毫不猶豫地走出國門轉一圈，領略異國人文風采，欣賞他鄉地理物候。等到老得走不動的時候，一邊回憶美好時光，一邊給孫子們講述游歷的趣聞，也算沒虛度人生的黃金歲月。

我常想，我應該感恩我的父母，感恩生活的這個時代。退休之年，只是另一個起頭，就像寫文章，一層意思一個自然段落。時空的轉換，不外是承前啟后的一個過渡，有了這個過渡，人生的黃金歲月更加滋潤圓融。

在人生的黃金歲月里，我有一些打算：讀書、寫作、游泳、下棋，有時間，就唱唱歌，跳跳舞，安排好了，背起背包就出去走走。累了倦了就回家，做些自己喜歡吃的飯菜，品一席小酒，然后做個好夢。

站在人生的黃金歲月里，朝后，跨過了一個又一個艱難險阻，可謂雄關漫道真如鐵，走過了，一覽眾山小;向前，面對著一個又一個機遇和挑戰，正是而今邁步從頭越，越是向前越是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