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我一起生活在軍營

文>>>陳邦蘭

作者的母親

1970 年秋，我愛人所在的部隊批準他全家隨軍。我帶著母親和兩個孩子一起前往大連。在我很小的時候，日本鬼子害死了我的父親。母親吃盡苦頭把我養大，我們倆無論如何都是分不開的。

我們離開老家宿遷是1971 年春天，丈夫回家接我們。我已辦好了搬遷及調轉工作的所有手續。臨走時，我們帶上簡單的行囊，母親還帶上了兩個裝滿家鄉泥土的小布包。我們坐在表弟拉來的平板車上，帶著兩個孩子和幾個包裹，一路到了耿車客運站。母親眼含熱淚與送行的親友道別，和我們一起啟程前往大連。

到了大連空軍普蘭店場站，我們家被安排住在家屬區最南邊的一幢房里，內有大走廊，住房還寬敞，就是住戶稍多，不是很安靜。可母親很滿意，她說：“住這挺好，我再不用推磨、拉風箱、挑水了。再說買什么都方便，大院里什么也不缺。”母親感到很滿意，我們也高興。

安頓好后，我們把兩個孩子送去幼兒園，我到部隊子弟學校上班。母親是閑不住的，主動幫助有困難的鄰居，臨時看看小孩、做做飯等，獲得了家屬們的贊揚和敬重。

母親發現，我們住房最近的圍墻外有一條小河溝。她請人買了兩只小鵝，每天早晨把鵝趕到河里戲水、吃水草。傍晚，這兩只鵝一搖一擺地走回圈里，真是太可愛了！鄰居們都說：“大娘真有辦法，連鵝都能訓練得那么聽話。”

大雪過后，鵝已養得又肥又大，母親就給我們改善生活，并叫來宿遷老鄉一起分享。鵝肉做得太香了，大家都夸母親手藝好。

到了春天，母親總會同南方家屬到機場邊挖薺菜，那薺菜長得又大又嫩，做成餃子餡、包子餡，那是我們想念的老家宿遷的味道。有時，母親一邊包餃子，一邊高興地告訴我：“挖薺菜的時候，我又看見飛機了，飛那么低，看得真真的，好大呀！”

在這大走廊房住了一年多，我們被調到家屬區。家屬區是一排排俄式建筑，我家住東邊第一幢，獨門獨戶，內設完善，環境幽靜，母親特別喜歡，日子過得更起勁了。

我們每天三餐都吃著母親精心為我們做的美味佳肴。一天，母親說想吃煎餅，我也如此。母親自己動手和泥，壘上磚塊、鐵棒，很快把爐子弄好了，又去市場買了鐵鏊子，用玉米面加白面烙煎餅，我們真是太興奮了。鄰居李參謀長是山東籍，正好看見，高興地說：“大娘，您還會攤煎餅呀，真香！”我母親拿起幾張煎餅說：“參謀長你先嘗嘗，想吃我給你烙！”從此，有幾位愛吃煎餅的領導常過來請母親烙煎餅，但他們也都很客氣，總是調好面，帶上柴草請母親幫忙。母親感到自己有用武之地，十分興奮。除了烙煎餅外，她還把宿遷傳統咸菜的制作方法帶到了部隊。每年，她都要做很多咸菜、醬豆，給大家品嘗。

母親是愛干凈的，不僅把自己身上收拾得干凈利落，也把屋里室外打掃得干干凈凈，加上性格和善，面目慈祥，無論到服務社購物還是送孩子到幼兒園時，軍人及家屬都熱情地和母親打招呼，說我母親言行得體，不一般。連師首長見面也主動打招呼：“大娘，在這里住得習慣嗎？”母親總笑著回答：“習慣，習慣！好啊！”

軍營里常常有地方同志來進行慰問演出，母親會一次不落地跑去大禮室觀看。遇到大操場放露天電影時，母親早早把晚飯做好，飯后拿著小板凳，領著兩個孩子，坐在操場等著放映。

有一天，母親在澡堂洗澡，突然暈倒了，衛生隊接到電話，馬上用擔架把母親抬到急診室。等我趕到時，母親已好轉，接診的李醫生說：“大娘年齡大了，我們怕她心血管不好，最好到469 查一下。”第二天，李醫生陪母親坐衛生隊的救護車到了大連空軍469 醫院，因丈夫出差，我無法同去。兩天后，母親來電話說：“看病的是楊醫生，對我很好，護士還幫我洗衣服、打飯，你放心帶好孩子，過幾天我就回去了。”聽了母親的話，我放心了。我明白，母親亨受部隊親屬待遇，會得到很好的照顧。

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沒幾天，母親出院回家。我們家也恢復到以往的快樂生活中去。

1978 年，我們全家又搬進星海公園對面的空軍家屬區，這次住的是獨立的日式兩層小樓。這小樓住進三戶人家，我家安排在樓上，有三大間向陽的住房，配上三個大陽臺，可清楚看到公園的景色。

很快，母親與鄰居幾位老太太成了朋友，盡管口音不同，但也能談笑風生，常相約逛街、趕海。

……

母親去世于1981 年，晚年是幸福的，在軍隊大家庭里，享受具有革命傳統的厚愛；我想，母親含辛茹苦把我撫養大，我能陪她健康快樂地慢慢變老，也是我人生中最欣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