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行甲
我擔任鎮長要過的第一道關是如何處理好和新舊兩個書記的關系。
28歲那年,我被安排到全縣最大的鄉鎮——水月寺鎮擔任鎮長。
當時的水月寺鎮頂著“楚天明星鎮”的光環,前任鎮黨委書記吳啟雄在這里擔任書記23年,把水月寺從一個寂寂無名的山區小鎮帶上了整個湖北省的兩個明星鄉鎮之一,已經是“吳書記站在地里跺一下腳,整個水月寺的山要抖三抖”的局面了。在當地干部百姓心中,對吳書記敬畏的感覺類似當時全國知名的兩個人物,華西村的吳仁寶和大邱莊的禹作敏。
吳啟雄書記被安排到縣政協擔任副主席,他擔任書記時的老鎮長王書家被提拔擔任書記,我接任鎮長。由于吳啟雄在擔任水月寺鎮黨委書記時的卓越成績,在鄉鎮書記崗位上已經多年享受副縣級待遇,所以這一次的安排并不算提拔。
吳啟雄雖然被調走,但是沒有去縣政協報到上班,仍然坐在水月寺的書記辦公室,平常指導著他負責招商引資進來的一個鋅礦企業的生產經營,縣委看在他過去特殊榮譽和地位的份上對此睜只眼閉只眼,也沒有強令他到縣政協去上班。
王書家同志在擔任鎮長時一般不在鎮政府大樓上班,而是按照過去水月寺每個鎮領導領辦ー個項目的分工安排,在幾十公里外的桃園山溝里住著,督辦水電站建設。作為對吳書記調走了仍然不騰出書記辦公室的無聲抗議,王書家同志沒有回鎮黨委政府大樓上班,而是依舊住在山溝里督陣修電站,每個月底回來組織開一次班子會和干部大會,聽取工作匯報和布置工作。
我當時就面對這樣一個復雜的局面,一個德高望重調而不走的老書記,一個不在黨委政府大樓主政一個月見一次的現任書記。我那時才悟到縣委書記吳開寶同志跟我談話時為什么要叮囑:“這是我們縣委幾十年來第一次往水月寺派主要領導干部,你如果灰溜溜地回來了,今后我們縣委就再也不好往水月寺派干部了……”所以,我雖然被重用為全縣最大的鄉鎮的鎮長,內心卻幾乎沒有喜悅,只有沉甸甸的壓力。
我擔任鎮長要過的第一道關是如何處理好和新舊兩個書記的關系。好在我和他們年齡相差大,吳書記只比我父親小幾歲,王書記也大我18歲,我在他們面前,就是當晚輩,當學生。他們以前的故事我不聽也不傳,就是尊重再尊重,請教再請教。
奇妙的是我在水月寺的兩年多時間,同時和這兩位書記保持了很好的關系,他們對我這個明擺著縣委“摻進來的沙子”都非常接受和支持。
事過多年,再憶起與兩位老書記的交道,我仍然對他們充滿尊敬。因為無論他們身上有多少局限性,無論他們在當地官場的毀譽參半,我都能感受到他倆都是踏踏實實為當地老百姓辦了很多實事的好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