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開大學計算機學院 楊征路
中國社會科學院 張菂
廣西師范大學 陳伍香
人口年齡結構的變遷是一個社會經濟發展的最根本驅動力之一,對跨國投資的影響同樣如此。資本流動的根本目的和作用是為了滿足人們生產和生活的需要,而人口的年齡結構則決定了對資本的最終需求。
之所以選擇人口年齡結構作為研究國際資本流動的切入點,是因為它更加適合預測。資本跨境流動的波動存在長、短周期之分,這兩種周期的相互交疊作用,形成我國對外投資的具體波動特征。其中,某些影響因素如利率、匯率等更多是一個短周期的影響因素,而人口年齡結構則是中長周期的決定因素之一。如貨幣政策(利率)等短周期影響因素總是在動態的變化過程中,短期預測可以借助ARIMA 和 VAR 等基于時間序列的模型,而由于預測中長期的貨幣政策等變量存在困難,因此預測中長期對外投資趨勢的研究就難以實現。
人口年齡結構的變遷規律較為穩定,只要找到了人口變遷的主要規律(包括生育、死亡和遷移),人口年齡結構的預測可以達到相當的精確度,因此就可以通過尋找這些變遷規律來預測未來人口年齡結構的變遷,進而實現未來中長期對外投資變化的預測。
關于人口年齡結構與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已有不少文獻對此進行研究。人口年齡結構主要通過改變一國的儲蓄率和勞動力供給與勞動力市場參與來對資本流動產生影響。
(1)人口年齡結構通過改變一國儲蓄和投資來影響對外直接投資,儲蓄增加會導致該國對外直接投資增加,使經常賬戶差額或貿易收支發生改變。Coale和Hoover(1958)[1]提出“人口負擔假說”,認為人口老齡化會加重社會撫養負擔,使消費增加,投資和儲蓄不足,大量依靠外部融資。Diamond(1965)[2]基于生命周期假說,建立了世代交疊模型,認為理性消費者會平滑一生的消費來實現整個生命周期內效用的最大化。由于工作年齡正儲蓄、老年負儲蓄,因此老齡人口比重越高、儲蓄率越低,這為研究二者關系提供了理論依據。國內外不少學者對二者的關系進行了實證研究。Higgins(1998)[3]基于人口負擔假說,通過分析100個國家在1950-1989年的面板數據,發現當一國勞動年齡人口比例較高時,有利于儲蓄不利于消費,從而導致資本流出和經常賬戶順差,隨著老齡化加劇,會降低全社會的儲蓄率,導致資本流入和經常項目逆差。Luhrmann(2003)[4]在Higgins(1998)的基礎上,增加了預期人口年齡結構,證明了預期人口結構的變化會對當前資本流動產生影響,尤其是少兒撫養比例的下降對資本流出有顯著影響。Feroli(2003)[5]模擬了G7國家的世代重疊模型,認為人口結構的變化導致美國經常項目逆差、日本經常項目順差的主要原因。Young Jun Chun(2006)[6]研究了韓國的人口老齡化對儲蓄率的影響,通過建立生命周期模型進行預測,結果發現快速的老齡化會導致韓國的國民儲蓄率下降。Kim和Lee(2007)[7]通過VAR模型得出較高的人口撫養比會使儲蓄率降低,經常賬戶余額下降。梁斯和周麗華(2014)[8]以G20國家1980-2012年的數據為研究樣本,研究結論表明人口結構對儲蓄率及經常賬戶均有顯著負向影響,人口結構的變動會導致國際資本在世界范圍內的轉移,這支持了生命周期理論。
國內有一些學者對我國的人口年齡結構與貿易順差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研究。王仁言(2003)[9]認為中國對外貿易出現持續順差的重要原因是人口贍養率下降、國民儲蓄增加及消費需求不振刺激了出口增長。蔡昉等(2004)[10]提出人口轉變對儲蓄率有顯著性影響。隨著人口老齡化速度加快,人口轉變對儲蓄的貢獻率將不斷減弱。祝丹濤(2008)[11]用由人口年齡結構的國別差異引起的各國儲蓄和投資大小關系的不同, 來解釋各國經常項目的盈余狀況和國際資本的流動方向,表明我國在“人口紅利”期獲得了貿易順差,在老齡化全面到來后,這些海外儲蓄還會通過貿易逆差被用掉。王有鑫和趙雅婧(2015)[12]則認為人口老齡化和少子化變動趨勢對經常賬戶不利。
(2)人口年齡結構變動會影響勞動力的供給和勞動力的市場參與,進而對對外直接投資產生影響。對外直接投資是國際資本流動的主要方式,人口年齡結構的變化,會導致勞動力供給總量的變化、高比例勞動年齡人口會提高勞動參與率,勞動力供給規模增加,充足的勞動力會降低勞動成本,吸引國外資本流入和本國資本的投資。Bailey(2006)[13]的研究表明,低生育率可以減輕少兒撫養負擔,使更多的女性參與到勞動力市場中,提高勞動力參與率。姚洋和余淼杰(2009)[14]指出低人口撫養比(相應的是高人口紅利)和低城市化水平決定了中國的出口導向模式。侯文平(2016)[15]通過實證研究,結果表明少兒撫養比的下降對中國的對外直接投資沒有影響,老年撫養比的上升對中國的對外直接投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張衛(2019)[16]認為人口結構變化通過影響資本勞動比來影響對外直接投資,二者呈先增加后減少的倒U型關系。
如圖1所示,2011年至2019年間,中國的總撫養比由34.4%上升到41.5%,上漲率接近21%。受低結婚率的影響,出生率有所下降,從2011年的11.94下降到2019年的10.48,盡管其間政府出臺了二胎政策,也無法改變整體出生率下降的趨勢。老齡化率則開始上升,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已經由2011年的9.1%上升到2019年的12.6%,中國正在步入一個老齡化社會,隨著醫療條件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的預期壽命逐年增長,因此可以預見中國的老齡化率還將繼續上升。

圖1 中國撫養比,2011-2019(單位:%)
從數值來看,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和存量在2011至2019年間總體呈增長趨勢,流量從746.5億美元增加到1369.1億美元,存量從4247.8億美元增加到21988.8億美元。但這種增長并不是一帆風順的,期間經歷著起伏,如2017至2019年就遭遇了連續三年的同比增長下跌。如表1所示。

表1 中國2011-2019年對外直接投資流量、存量統計結果(單位:億美元)
政府通常通過調節貸款利率、稅收和匯率等手段來促進我國對外投資,這些政策都是通過刺激需求來實現調控目的的。這種刺激短期需求的調控方式很多時候只是提高了企業的對外投資需求,這也是造成很多企業出現盲目投資、缺乏整體規劃、盈利差、后續投資乏力現象的主要原因。人口年齡結構變遷是一個長期而持續的過程,其將以長期而動態的方式對我國資本的跨國流動產生影響,并且這種影響是雙向的,同時作用于對外投資的供給和需求。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了要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也提出,面對對外開放出現的新特點,要實施新一輪高水平的對外開放。如前所述,通過預測人口年齡結構的變化,可以預估我國資本流入的主要國家和地區、國內(城市、區域)的資本流出規模以及資本流入我國的主要國家和地區等內容。這將有利于政府制定新一輪的高水平對外開放政策:推動對外投資朝著優化結構、拓展深度、提高效益方向轉變;提高利用外資的綜合優勢和總體效益,推動引資、引技、引智有機結合;加快走出去步伐,增強企業國際化經營能力,培育一批世界水平的跨國公司;統籌雙邊、多邊、區域、次區域開放合作,加快實施自由貿易區戰略,推動同周邊國家的互聯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