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建：案例是檢察機關最好的名片

邰筐

“精品案例是檢察人員司法理念、司法智慧和司法經驗的集中體現，同時也是人民群眾見證公正司法、感受公平正義的重要載體。”山東省菏澤市檢察院檢察長王新建對《方圓》記者說。

菏澤市檢察院是從2020年年初開始大力推行“精品案例工程”的，并且形成一整套較為完備的案例選育、成果轉化機制，不僅培育出一系列在全省乃至全國有影響的精品案例，更產生了由“點上出彩”到“全面開花”的輻射效應，帶動全市檢察工作“全面起勢”，2020年工作評價總成績位居全省前列。今年2月，該院被山東省委、省政府表彰為“勇于創新獎”先進集體。

夯基壘臺，打造精品案例工程“菏澤方案”

《方圓》：你當時決定推行這項工程，是基于什么樣的考慮？?

王新建：“每一名檢察官都要有案例意識”是具體生動鮮活的，而不只是理論上的認知。精品案例不僅是一個正確的司法判斷，還蘊含著檢察官們豐富的實踐體驗和對司法規律的準確把握，有助于形成對疑難、新類型案件的普遍共識。尤其在當前社會轉型期，經濟社會發展面臨的新情況、新問題不斷涌現，大量的社會矛盾和問題以案件的形式進入司法領域，檢察人員不可避免地面臨著“有限的法律”和“無限的事實”的矛盾。精品案例作為先進司法理念、司法智慧和司法經驗的傳遞載體，以其具體性和參照性為類案處理提供了可借鑒的一般標準和“樣板”，讓廣大檢察人員無需經歷“為伊消得人憔悴”的焦灼，即可擁有“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從而促進整體司法水平的提升。

王新建，山東省菏澤市檢察院檢察長，二級高級檢察官。從事檢察工作28年來，他秉持“落實快人一步、服務靠前一步、工作更進一步”理念，切實發揮頭雁領航作用，銳意進取、開拓創新，推動菏澤市檢察工作實現高質量發展。

《方圓》：“精品案例工程”推行以來，取得的效果怎樣？

王新建：運行一年多來，想辦、敢辦精品案的氛圍日益濃厚;能辦、善辦精品案的檢察官也越來越多;被各類權威載體刊載、推介的案例不斷增加。在培育的69個精品案例中，有4件參評全國指導性案例，7件入選全國典型（精品）案例、15件入選全省典型案例。尤其是，我們在探索實踐中實現了由精品案例到精品機制的轉化，創建的“線索發現、培育優化、考核激勵、學習運用”四位一體工作機制，為全省乃至全國檢察機關精品案例培育工作提供了可資借鑒的“菏澤方案”，這一機制榮獲2020年度山東省檢察機關創新成果獎。

山東省菏澤市檢察院檢察長王新建。（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方圓》：你認為菏澤檢察機關精品案例迭出的核心因素是什么？

王新建：如果把“精品案例工程”比作建造大廈的話，大廈蓋得高、建得穩的關鍵，就在于地基扎得深、臺基壘得實。精品案例是案件中的集大成者，既要具備先天資質，又需經過后天雕琢;既要筑牢公正性，又需富有指導性;既要有“慧眼識珠”的學識，又要有“沙里淘金”的執著。因此，精品案例培育不能等、靠、碰，必須要以高屋建瓴的戰略眼光和高山仰止的戰略思維，凝聚起一切積極因素，以非常求經常，變偶然為必然。

所以，我們在“精品案例工程”確立之初，就提出了“夯基壘臺、立柱架梁、積厚成勢”的指導原則。“夯基壘臺”強調思想建設這一基礎性工作。為了夯基礎、增后勁，我們一方面，讓大家從思想上真正重視起來，通過正向激勵給活力、反向倒逼給壓力，激發大家競相作為、爭辦精品。比如，我們將精品案例培育工作納入檢察官業績考評管理體系，實行動態評價機制，對培育成果突出的個人，在先進表彰、選拔任用等方面予以傾斜，先后有6名精品案例培育員被優選錄入“雄鷹人才計劃”人才庫;每季度一次全市案件質量評查，評選出優質案件樹立標桿、評選出瑕疵案件標出紅線，并在全市范圍內實名通報、提醒約談，提高大家做好培育工作的積極性、主動性，夯實“精品案例工程”思想之基。

另一方面，讓大家在理論上真正充實起來，認真落實最高檢張軍檢察長提出的“健全完善案例指導制度”指示要求，將指導性案例學習作為市縣兩級院檢委會業務建設的“必修課”，由擔任檢委會委員的業務部門負責人領學解讀、學習研討，確保“上熱”，提升“中溫”;同時，邀請不同領域專家現場授課，組織資深檢察官“以案傳道”，通過日常辦案強制檢索學，半月一次“星光課堂”專家輔導學，每月一次“云課堂”問答互動學、青年理論小組集中專題學，掀起“頭腦風暴”，形成“智力磁場”，杜絕“下冷”，夯實“精品案例工程”理論之基，以理論水平提升促進辦案水平提升，牢牢把控好“絕大多數”案件質量，持續穩定地產出“極少數”精品案例。

四梁八柱，架牢精品案例工程體系

《方圓》：你能具體解釋一下“四梁八柱”嗎？

王新建：俗話說“柱立則墻固，梁橫則屋成”，順暢高效的運行機制和堅實有力的制度保障，無疑是“精品案例工程”的“四梁八柱”。先說“八柱”，這是“精品案例工程”的強有力支撐，我們相繼出臺了《精品案例培育工作辦法》《精品案例培育標準指南》《精品案例培育協作配合意見》等系列制度文件，明確了精品案例必須具備“辦案程序優、文書質量高、辦案效果佳、指導價值強”的評選標準，確立了“篩選、培植、把關、評定、推介、轉化、激勵”的基本路徑。這些制度文件既從宏觀處著眼謀篇布局，又從細微處著手具體操作，為精品案例培育工作提供了基本遵循。

《方圓》：那“四梁”就是指運行機制？

王新建：沒錯，正如“四梁”搭建在“八柱”上一樣，制度的生命力在于運行。隨著“精品案例工程”的不斷推進，我們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做好案例培育，抓好兩頭、抓住兩端很重要，既要抓好理論與實踐的聯系，又要抓好市院和基層院的聯系，積極推行“理論+實踐”“市院業務部門+基層院”一體化工作模式，選擇案件數量多、類型全面的曹縣院，作為精品案例培育實踐院。逐步形成了“培育員精心篩選、重點培育”“兩級院同步跟蹤、定期研討”“專家庫集體會診、優化提升”的工作機制。

《方圓》：請具體講一講怎么實施？

王新建：具體步驟分為三步：第一步，挑選各條線業務骨干擔任精品案例培育員，負責線索發現、案例挖掘、統籌協調、跟蹤培育等工作，對有培育價值的案件進行重點培育，并納入精品案例線索臺賬，每月初定期報備。第二步，市縣兩級精品案例培育工作專班，每月定期召開專題研討會，圍繞線索臺賬中的重點培育案件，交流研討培育過程中的問題和難點，并從培育要求、案件定性、案例撰寫及價值定位等方面多點指導。第三步，制定《精品案例培育專家庫管理辦法》，邀請高校知名教授、專家學者、資深檢察官等作為“技術參謀”，為新類型、疑難復雜案件“問診把脈”、培優提升，確保案例在法律適用與政策把握上符合立法精神。

《方圓》：可以舉個通過一體化工作模式打造精品案例的具體例子嗎？

王新建：2020年，曹縣公安機關對在熟食地攤銷售加“硝”雞胗的郭某某，以涉嫌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立案偵查后，商請曹縣檢察院派員提前介入。該院第二檢察部選派精品案例培育員介入偵查后，發現本案“含金量”較高，便及時納入線索臺賬，著力進行“精品特質”的培育，在力量上突出一個“合”字、品質上突出一個“精”字。曹縣檢察院從引導取證、事實認定、說理論證等方面狠下功夫，依法改變偵查機關定性，以郭某某涉嫌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食品罪提起公訴，獲法院判決支持，確保案件程序合法、實體公正;山東省院第四檢察部、菏澤市院第三檢察部和第一檢察部對案件定性、文書制作、案例撰寫、價值定位等方面專門指導、全程跟蹤，確保案件質量與案例品質均達到優質標準，為本案參評全國指導性案例夯實了基礎、給予了強力支持。

《方圓》：據了解，菏澤市檢察院辦的一起案子不僅入選了全國典型案例，還被國家版權局遴選為全國打擊侵權盜版年度十大案件？

王新建：這是一起典型的侵犯著作權案，也是全國最大的雅思類書籍盜版案件。閆某某伙同陳某某、何某某、楊某某等8人，利用一年多的時間，以營利為目的，未經著作權人許可，私自通過菏澤市新華貿易公司印刷廠被告人吳某某和菏澤信藝包裝有限公司何某某制作、印刷、銷售雅思真題《IELTS EXAMINATION》（4-12）、《新東方劍橋雅思真題精講》（4-12）、《九分達人》系列等盜版書籍共計232100冊，非法經營數額特別巨大。

《方圓》：這類案件證據審查和認定上是否有一定的難度？

王新建：侵犯著作權犯罪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往往涉及大量的銷售記錄和龐雜的電子數據，僅從被告人閆某某的手機中提取到的數據就達60多個G，這些數據都是被告人在銷售盜版書籍時登陸的手機系統日志和微信聊天記錄，其中支付寶銷售記錄多達十幾萬條。

《方圓》：這么龐雜的電子數據如何去梳理和甄別真偽？

王新建：檢察機關密切與版權查處部門、偵查部門聯系，實行全程引導偵查，行政、刑事無縫銜接，偵捕、偵訴協同、成果共享、協調高效。檢察人員加強了對電子數據真實性、客觀性和關聯性的審查，對事實和證據進行深入細致的審查，整理出每個人的銷售明細及收入金額，條分縷析，不放過任何一個線索。必要時還調取到銀行交易記錄等關鍵證據，最終得以指控犯罪，成功追訴漏犯5名，8人均被判刑。

2020年4月26日，該案被國家版權局遴選為2019年度全國打擊侵權盜版十大案件之一，彰顯了嚴格保護國際知識產權的堅定立場，也使劍橋大學出版社的合法權益得到了維護。

積厚成勢，從點上出彩到全面開花

《方圓》：“精品案例工程”對菏澤檢察工作產生了哪些影響？

王新建：古希臘物理學家阿基米德有句名言：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整個地球。對我們而言，“精品案例工程”就是撬動菏澤檢察高質量發展的支點，跑出“全面起勢”加速度的“動力密碼”。我們通過抓住“精品案例工程”這個點，以點帶面，推動菏澤檢察質效益優、能力益強、風氣益新。去年，菏澤檢察工作評價總成績躍居全省第三，獲省檢察院通報表揚;1人獲評“全國優秀公訴人”，1人獲評“全國案管業務能手”，4人分獲全省公訴、案管業務標兵，成績全省最好;全市爭辦精品、比學趕超的氛圍日益濃厚，不少檢察官實現了從凡事只求“平不塌”到追求極致“排頭兵”，從跟風觀望的“隨大流”到奮勇創新“領跑者”的自我蛻變，廣大檢察人員見賢思齊、爭先創優的精氣神被充分激發出來，想辦、敢辦、能辦、善辦精品案已經成為“菏檢人”的新標簽。

《方圓》：這種由點到面的輻射效應，與精品案例的成果轉化和實踐應用密不可分，能具體介紹一下嗎？

王新建：法律的生命在于實施，案例的價值于應用。培育出精品案例不是最終目的，以精品案例促司法經驗傳承、助工作質效提升才是終極目標。經過一年多的探索，我們闖出了一條“以個案帶類案，以類案出經驗，以經驗促提升”的新路子。

具體來說，一方面，我們編制了精品案例《實用指南》，分為精品案例培育規范、精品案例培育有關問題解答、精品案例匯編、基礎理論四大部分，為檢察人員提供培育方法和培育標準;推出十大“樣板案”“樣本卷”，用一整套完整規范的卷宗，展示在辦案中如何做到程序嚴謹公正、文書制作規范，從審查報告、起訴書如何敘寫，到卷內目錄、標點符號如何規范使用，都提供最直接、最精細、最精準的樣本，成為全市檢察人員學習借鑒、類案參考的“刑事辦案教科書”，以此推動案件質量全面提升。

另一方面，我們以精品案例為載體，借助“青年職業導師”“卓越師傅工程”等制度，通過精品案例培育者“以案說法”“以案傳道”，傳承與延續司法經驗、司法智慧，帶動青年檢察人員司法專業能力和案例培育能力快速提高。經過一年多的運行，案例工作在帶動隊伍能力建設方面的作用已經開始顯現，一批曾經協助資深檢察官撰寫案例的青年檢察官正在成為辦案骨干、辦案能手，角色也正在從協助者轉變成為承辦人。可謂是年齡不大，能力不小，敢辦大要案，能辦精品案。

《方圓》：今后，你對做好精品案例工作有何打算？

王新建：山東省檢察院檢察長陳勇來我們院調研時，專門就精品案例工作提出要求，強調要持之以恒抓好機制運行和成果轉化。今后，我們一是統籌好多數與少數，把控好“絕大多數”案件質量，持續穩定催生“極少數”精品案例，再用“極少數”指導和引領“絕大多數”，形成良性循環。二是要結合好實干與巧干，打造精品不能投機取巧、貪圖捷徑，要著眼長遠，進一步暢通推介渠道和轉化機制，既形成巧勁，又崇尚實干，力求事半功倍，實現精品案例的效率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