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年的海上情緣

□ 斯舜威

任伯年是“寫實”通俗畫風新傳統(tǒng)的開拓者，其繪畫發(fā)軔于民間藝術(shù)。他的父親任聲鶴是民間畫像師。受家庭熏陶，任伯年幼年即能繪畫。據(jù)徐悲鴻《任伯年評傳》中載，其父“能畫像，從山陰遷蕭山，業(yè)米商”，曾向任伯年傳授肖像畫法。青年時期，任伯年在太平天國軍中“掌大旗”，直到天京淪陷才回到家鄉(xiāng)。后來，他到上海學畫，并長期以賣畫為生。當時的上海，外國商人、地主富紳、官僚巨賈云集，為江南最富庶繁榮的商業(yè)大都會。

到滬后，任伯年巧遇任熊，并隨任薰一起師宗明代陳洪綬，進而學習晉唐以來的雙鉤填彩技法和設(shè)色技巧，繼承傳統(tǒng)，融諸家之長，繪藝大進。之后，他又吸取西畫的速寫、設(shè)色等方法，逐步形成自己獨特的畫風。有資料表明，任伯年曾在我國“西洋畫的搖籃”——土山灣畫館學習鉛筆素描等西洋技法。他流傳下來的一些速寫稿便是以鉛筆畫成。他雖以人物畫見長，但在花鳥畫和山水畫創(chuàng)作方面亦格調(diào)高古，卓有建樹。任伯年集民間、傳統(tǒng)和西洋畫法于一身的藝術(shù)路子，在晚清時期是十分難得的。這也是其成為“海上畫派”標志性人物的重要原因。徐悲鴻對任伯年推崇備至，認為他是“仇十洲以后中國畫家第一人”，并稱贊：“伯年先生天才豪邁，工力絕人。”“舉古今真能作寫意畫者，必推伯年為極致。”任伯年的繪畫有很強的通俗性，題材從神話傳說到村野世俗，無不是市民階層所耳熟能詳、喜聞樂見的。同時，他還具有一流的寫實能力，為其成為寫實通俗畫的領(lǐng)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談到任伯年，我們必然會想起海上畫派，想起吳昌碩。其實，在海上畫派的譜系中，任伯年的輩分和資歷要比吳昌碩老得多，應(yīng)屬第一代“海派”領(lǐng)袖，而吳昌碩則屬第二代。任伯年長吳昌碩四歲，大致屬于同齡人，但任伯年比吳昌碩早43年入滬，30歲出頭即聲名鵲起，享譽海上。而吳昌碩定居上海時已68歲。吳昌碩雖到滬和成名時間較晚，但卻大器晚成，實力雄強，厚積薄發(fā)，出手不凡。最后，他不但登上海派書畫藝術(shù)的巔峰，而且引領(lǐng)了“海派”書畫家作品潤格的整體飆升。任伯年不僅是吳昌碩的老師，也是至交密友，關(guān)系非同尋常。吳氏尊任伯年為“畫圣”，并曾刻“畫奴”印相贈，邊款曰：“伯年先生畫得奇趣，求者踵接，無片刻暇，改號‘畫奴’，善自比也。”任伯年對吳昌碩以石鼓文篆法入畫拍案叫絕，并預(yù)言其必將成為畫壇的中流砥柱。總體來看，任伯年以職業(yè)畫家和民間畫家的面貌出現(xiàn)，而吳昌碩則以文人畫家面貌出現(xiàn)，身份認定上的差異導致了后來吳氏地位的高升。

任伯年與海上畫派畫家的關(guān)系非常融洽，熱情參加書畫活動和公益事業(yè)也是他享有高人氣和高地位的重要原因。任伯年初到上海時，以擺攤賣畫為生，后得到海上書畫名家胡公壽大力相助。胡氏將他極力推薦給當時的錢業(yè)公會等團體，并引薦了銀行家陶浚宣、大商人章敬夫、古香室經(jīng)理胡鐵梅、九華堂老板黃錦裳等經(jīng)濟界人物。另外，任伯年與虛谷也過從甚密。任伯年對虛谷的人品、畫品十分敬佩，并為虛谷畫過肖像。虛谷對任伯年出眾的藝術(shù)才華同樣十分欣賞。據(jù)楊逸所編《海上墨林》記載，1896年任伯年在病逝前，“一日談笑間，索虛谷寫照畢，自題詩于其上，末章有‘今將拱手謝時輩，萬里云山尋舊師’之句，不數(shù)月而卒。去留之際似有先覺，年僅七十”。虛谷聞知后失聲痛哭，并作挽聯(lián)曰：“筆無常法，別出新機，君藝稱極也！天奪斯人，誰能繼起，吾道其衰乎？”對任伯年的藝術(shù)給予極高評價。

任伯年40歲不到便躋身海上一流畫家行列，與張子祥、胡公壽、楊伯潤等滬上名家比肩，向其求畫者“戶限欲折”。他在當時海上畫派畫家中作品潤格也是最高的，每平尺約為三元大洋，比其他畫家高出不少。但他對國家、社會和民眾卻有著深切的關(guān)懷意識和責任感，每逢有書畫賑災(zāi)活動，他必登高一呼，從不以自己在畫界地位高和畫價高而置身事外。

《風塵三俠圖》清·任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