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貴在意趣

□ 陳子莊

藝術要反映第一念，凡藝術皆貴想象。所謂第一念，是不想而得。但這第一念也并非偶然，是平素觀察、構思的積累在瞬間被觸發。講德才有善，如日月之明，永遠光輝。德如日月，作品方能與日月同光。

書畫皆是自身道德的體現，能啟發人之本心。真善美是人本心的要求，是出于內發，而非外加。思想境界若未達到與天地萬物一體的階段，便談不上藝術家。藝術家的心量是無窮的，一枚印章、一幅小畫，往往可以窺見其心量之浩大。

藝術與技術的區別，在于技術可以全憑手上功夫達到，藝術則須靠修養的深度。好的繪畫作品有藝術語言，使人產生親切感。主觀思想與客觀景物密合無間，則情景交融，具有藝術語言。繪畫講格調，格調要高，則須思想意識高、人格高。人品低即畫品低，有人認為此言不公。須知畫是靈魂、生命力、人格之表現，而人品低者卻以靈魂獻媚，其畫品豈能高能？名利心去一點，畫品就高一點；名利心增一分，畫品就低一分。

繪畫之“質”，即其藝術性；繪畫之“數”，即筆量、墨量，是其技術性。神、情、氣是質，形式外殼是數，所現之量即構成形、象。畫之紙幅大小也是量。此外，筆之大小、筆痕粗細是筆之量，濃、淡是墨之量，干、濕、燥、潤是水之量。這三個量經過組織構成形象，皆來源于對生活的觀察。藝術是內，“量”是外，內外融合，方可成為佳作。

《枝頭小鳥》陳子莊

畫者，化也。在紙上要筆筆化。要生化（即提高與創造），不生化則無趣，生化才能超乎形象之外。刻印要印化，寫字要書化，作畫要畫化。畫中的每一筆、每個形象甚至整個布局都要“生化”，否則只是生料。僅僅畫得像而沒有感染力，則非藝術。黑格爾曾舉例說，畫家畫成的葡萄鴿子要去啄，畫的甲蟲猴子要去抓，這種把鴿子、猴子也騙過的畫，所起的僅是庸俗效果，談不上藝術境界。

我們所畫的，是由筆墨點染而來，與真正的物質自然有天淵之別。繪畫只要能表達出意趣即可。如齊白石畫牛耕田，看來看去不像牛，但牛的意趣卻在。盡管沒有畫水，卻使人感覺田中水很深，這叫“得意忘形”。因此，繪畫藝術不可只考慮“像不像”的問題，而應以意趣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