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貓貓（組詩）

姜春浩

在長海

島嶼一定是肩膀

讓一襲長發有了依靠

這樣說，大海就應該是女性的

我這樣想的時候

海水正向我撲來

而我卻躲閃

那一刻，有些沮喪

覺得自己沒有島嶼

那么男人

實際上，島嶼更像鉆出海面的

莊稼

而船應該更接近于犁杖

這樣想的時候

我正在大長山島看望長海的

朋友

那些男女，個個都

紅光滿面

像黃藥師栽植的桃花

有那么一刻，我還想

不做男人也罷

這么想的時候

自己就成了長海里的

桃花水

多年以前的灰

一臺舊冰箱

在墻角，工作了多年

多年過去

新海爾在不斷的哮喘中

虛弱成老海爾

要換冰箱的消息

不脛而走，回收舊物的人尋上門來

這臺舊冰箱

搬離廝守了多年的舊地

在它后面的墻角

留有一層灰，像一段蒙塵的往事

靜靜地鋪陳

在我們日常不見的地方

重見天日

這層灰，是日常忽略的

細節

我沒有立即擦拭它

而是端詳了好一會兒

絨絨的，像青春期的胡須

這多年前落下的灰

真干凈

杯子

破碎，是它的歸宿

那些碎片，與尖叫異口同聲

而之前，它端莊而不動聲色地

與水糾纏

似乎都在企圖把對方

馴服成自己的形狀

杯子也許不知，自己只是一個工具

一個中介

至于茶葉、酒或者咖啡

不重要，人們在意的

是杯內的話題

這樣，杯子往往是一個局

端起來是滿的，放下時是空的

端起杯，是一個局

放下，同樣是個局

當所有人離開，杯子往往在最后

面對殘局

就像現在，它躺在我的腳下

成為碎片

它肯定看見四散而逃的水

那些曾經的知己，其實從沒擁有

曾經的唇齒相依，已人走茶涼

躲貓貓

一只貓想把自己藏起來

看起來并不是什么難事

找一個角落

覺得誰也看不見

就好像真的看不見

可是誰都看不見

又想被看見

被捉住的貓，都有耐不住寂寞的

破綻

這是小時候玩過的游戲

今天路過樹林時

看到還有孩子們在重復那一幕

看著看著

發覺自己越來越不像

當年那只躲藏的貓

也就覺得他們玩的

越來越不像是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