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窗外（組詩）

楊軍

月? 光

枝頭靜臥一只瞌睡的鳥

它微張的瞳孔，映照著深藍色的月光

半夜的曇花，盛開的蓮

在一片透明澄凈中默念梵語

我的內心，一塵不染

那愛你的皎潔，被如水的月華濯洗

床頭書本凌亂，墻角桂花失眠

世界閃出一片暮色，輕輕落在窗外

燈臺下的我，進入夢鄉尋找一個影子

沉睡的袖口上，掛著一束微光

月亮升起時，你是潛伏者

深藏在我暗夜般的夢境

月亮落下時，你是逃離者

枕邊殘存著你昨夜的囈語

喜? 歡

偶爾，時間會停滯

譬如，我看到你微笑的樣子時

籬笆柵欄上的幸福，結出了

一對青梅竹馬的豆子

看見一朵蒲公英在風中飄落

蝴蝶也會搶入相框

擠出綠汁的葡萄架下，坐著

我們白發蒼蒼的父母

一束梅枝的梢頭，喜鵲表演上場

孩子們的兒歌，盛開在湖畔一所小屋

黎明時分，多情的人身騎白馬，從這里出發

迎娶遠方待嫁的新娘

還有什么需要說明？

愛。僅僅一個字，就已足夠

世界是我們的。你嘴角蕩漾的笑

恰恰是我喜歡的樣子

醒? 來

天空的純凈，照出了玻璃樣的人心

草的綠色，沾滿高原的藍

一條河，挾裹雪白的浪

插入復活的山崗

午后的風搖曳天空，云朵四散而逃

醒來的叫天子喉嚨沙啞，還在

高聲吟唱。聽

那春色早早來臨，發出了

會心的微笑

小滿時分，百靈鳥傾巢出動種植音符

種子落入泥巴，骨骼隱隱作響

此刻萬物勃發，春潮涌動

干涸的土地捧出潮濕的心

二十四頁節氣表上，寫滿農事的去向

草木山川已經醒來

我也一樣，和相愛的人坐擁高崗

側耳傾聽幸福拔節的聲音

這個春天，所有的頌詞都是多余

親愛的，我早已看見

你唇邊淡紅的紋路，在輕輕背誦《詩經》

追花者

在野的鮮花馬上化身為果

時間蒼老成詩

三月的山野之蜜，已經溢滿峽谷

風扯開它貯藏幸福的罐子

蜂蝶嚶嚶成群，誰都不問來路

黃鸝鳥是陽光一束

在飄香的山谷，從不孤獨

它不是山川掠過的飛羽

是坐擁花間的佛

跑馬川上的遍地亂石

何時被穿破民謠的西南風吹走？

留下一地螻蟻無處藏身

這愛情的美好，灼熱的味道

讓兩只隔江相望的螞蟻夜夜無眠

在澄靜的天空下陷入甜蜜的相思

時光如此美好

左手緊握羊鞭，右掌手持鮮花的少年

在這個季節趟過十八歲的河流

他的身后，有關愛情的山歌正在盛開

不止是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鳥兒蟲兒們

也在輕吟的《詩經》里渡入花汛

其實我也一樣，早早

陷入一片草坡與花圃的中央

又被這三月的果實淹沒

愛? 情

一畝薄田，幾雙草鞋

是你的，也是我的

全部家當

供奉歷代祖先的老屋

那么小

一背，就可以背走

南山的三月，風追趕著云

我們的愛情常常遇上漏雨

偶爾，風鉆進來

趕走窮困和寂寞

夜來聽風，害怕了

你緊握我的掌心

哪怕我給你的愛情

柔弱如不經風雨的柴扉

要一輩子十指緊握

守好我們的愛情

窗外，幸福的蛙聲一片

序? 幕

雨水終于把屋檐打濕

一只青蛙跳出深井

自豪地為自己寫下一首詩

時間在風中遠走了

它無聲無息

只留下歌唱季節的頌詞

荷花不甘寂寞

舉起一支雨傘

在月光的背面悄悄開放

還有多少好景有關季節？

一只白鷺把全部消息帶走

它的舞蹈在天幕綻放

萬物生長，理想盛開

這季節的輪回

我們已經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