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產權保護背景下商標惡意訴訟的識別和規制

摘要：知識產權作為一項新興的權利制度，旨在保護作者的知識產權產生的社會價值以及財富價值。而商標權作為知識產權中重要的一個內容，搶注商標以及利用商標惡意訴訟已非個案。商標惡意訴訟的本質是一種侵權行為，可以從侵權行為的角度來識別，即根據危害行為、危害結果、因果關系以及主觀上的惡意這四要素來進行判斷。想要規制利用商標權提起惡意訴訟這一侵權行為，可以從兩方面進行：（一）從實體法的角度，可以判斷是否構成惡意訴訟;增設“商標惡意訴訟”侵權抗辯條款;加強行政與司法保護的銜接;提升商標審核標準。（二）從程序上進行規制應當強化授權審查程序，提高審查質量;細化訴前、訴中禁令程序;強化庭前程序的功能;完善商標惡意訴訟的賠償機制。

關鍵詞：知識產權保護;商標惡意訴訟識別要素;法律規制

中圖分類號：D923.4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1）08-0078-03

一、知識產權保護的趨勢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是完善產權保護制度最重要的內容，也是提高中國經濟競爭力最大的激勵。”只有實施嚴格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和保護政策才能持續激發各類市場主體創新活力，我國創新能力才能夠不斷邁上新的臺階。目前，在我國“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雙創熱潮”仍在持續，但由于受到疫情的影響，各地經濟、資本的壓力也不容小覷。政府要想積極推進創業，促進經濟發展，必然要重視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推進知識產權審查以提高質量和增強效果。同時，商標注冊改革也應朝便捷化的方向發展。知識產權的保護機制應該更加高效和安全，以滿足市場對于便捷化的知識產權保護的需求。2015年，上海設立了全國首家知識產權局，這是為知識產權保護而設立的專門機構，主要職責是深化“三合一”的管理體系，將知識產權從被發明創造到后期的保護管理、維護服務等，打造成為一體，將專利權、商標權等各種知識產權的行政管理納入同一系統，并強化執法保護，這成為了當前知識產權保護的趨勢。

民法典頒布之后，大數據背景下，知識產權在社會及國家中的地位日益提升，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到這一權益，公民個人也逐步提升了自己對于知識產權保護的認知和態度。民法典中關于知識產權保護的條款也可以讓我們窺見其重要性。從社會發展的角度來看，經濟發展是永恒不變的主題，創新對經濟發展的作用是巨大的。因此，加強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是保障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任務。

二、商標惡意訴訟的本質及類型

惡意商標訴訟最早出現在英美侵權法的法律規定中，而我國的知識產權保護發展起步較晚。2019年4月3日，第四次修正的《商標法》正式出臺，該法案在第六十八條中①，對惡意訴訟行為進行了明確的定義并作出了相關規定，這是惡意訴訟行為首次出現在知識產權領域中。不僅如此，也是在民法乃至整個法律體系中，第一次出現有關惡意訴訟的規定，其意義尤為重要。但是該條款只是對商標惡意訴訟做了一個比較原則性的規定，說明了商標的惡意訴訟應該受到處罰。但是究竟什么是商標惡意訴訟？該如何識別？對商標惡意訴訟進行何種處罰等問題，都沒有作出細化的規定。

惡意訴訟是指非正當的訴訟行為，訴訟者并無正當理由或事實根據，抱有損害他人利益的目的而提起訴訟來滿足私利。而商標權作為知識產權中重要的一個內容，商標權中的商標惡意訴訟也是不容忽視的一個問題。

常見的商標權濫用行為包括惡意搶注商標、商標惡意防御策略、商標惡意訴訟等。其中，惡意使用商標權提起民事訴訟的案件尤為常見，許多人都在利用這一權利為自己謀取私利。此外，惡意搶注商標、惡意使用商標的行為也時有發生。

三、商標惡意訴訟的識別要素

透過現象看本質。商標惡意訴訟的本質是一種侵權行為，因為它是惡意使用商標權，通過損害他人利益來達到自己某種目的的行為，對他人的正當權益造成了侵害。因此，我們可以從侵權行為的角度來識別，即根據危害行為、危害結果、因果關系以及主觀上的惡意這四要素來進行判斷。這既是侵權行為構建的四要件，也可成為判斷惡意訴訟的依據。這在商標惡意訴訟中的行為的對應關系是：無正當理由或事實依據的起訴;正當合法權益受損;惡意起訴導致利益受損以及行為人惡意行使權利以滿足自身目的。

對商標權的濫用行為從侵權角度進行具體的要件分析可得到以下四點：（一）行為人對于商標權的獲得并不正當，無堅固的權利基礎;（二）商標注冊人對于商標權的使用存在惡意行為，導致他人的合法利益遭到侵害;（三）行為人惡意注冊并惡意起訴的行為，以及他人合法利益被侵犯，這二者之間存在行為的因果關系;（四）行為人對于侵犯他人的正當權益抱有主觀惡意，行為人希望通過該種行為獲利。

在這四個要件中，對于主觀惡意的判定并非易事，這也是四個要件中最難判斷的一項。主觀惡意不同于客觀事實，不同的人主觀上對于事實有不同的判定，我們無法替他人決定其是否主觀上存有惡意。同時在學術界也有觀點認為，對于商標惡意訴訟的判定，應當結合知識產權訴訟的整體特點，即滿足以下三個要素：一是當事人的起訴沒有事實依據和正當理由，尤其是知識產權訴訟中沒有權力基礎;二是其主觀目的是為了損害他人的合法知識產權利益;三是其惡意訴訟的行為導致他人遭受到了損失，二者之間具有因果關系。所以，在司法實踐的過程中，由于對主觀惡意的判定意見會出現分歧，對同一案件的判定也就會出現分歧，即出現同案不同判的情況。

四、商標惡意訴訟的法律規制機制

對于商標惡意訴訟的法律規制，在學術界早有討論，但是對于要從實體法方面進行還是從程序法方面進行，不同的學者都有各自的觀點。長遠來看，實體和程序在法律上本就相輔相成，在對待商標惡意訴訟的問題上，我們不應當將這個問題割裂來看，而應既要重實體，也要重程序。

（一）想要規制利用商標權提起惡意訴訟這一侵權行為，我們可以從實體法方面進行

首先，有法可依是規制該行為的必要前提，我們需要對該侵權行為進行明確的定義以及行為的界定，提供識別該行為的各類識別要素;其次，有法可依必須落實到具體的條款上，并具備能夠實施的可能。法律的可操作性以及實用性應該納入立法的考慮范圍，同時可以增加設立相應的條文條款。主要內容可以總結為以下方面：

1.將商標惡意訴訟定性為一種侵權行為，依據侵權行為構建的四要件來判斷是否構成惡意訴訟。需要注意的是，由于主觀惡意屬于較難判定的主觀事實，我們需要提供系列的客觀因素去判定其是否成立，減少分歧產生的可能性。

2.增設“商標惡意訴訟”侵權抗辯條款②。目前，受害人面對惡意訴訟的事件發生，收到的唯一救濟方式就是在惡意訴訟行為發生后，再提出一個新的針對惡意訴訟的反賠訴訟來獲取賠償。但事實上，這樣的訴訟與反訴訟，流程繁瑣、耗時長，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司法資源的浪費，受害者能夠得到賠償的時間也被拉長。因此，為提高效率，更好地保護受害者的正當權益，建議增設抗辯條款，可以更加高效地對惡意訴訟行為進行懲處、降低受害人的利益損害。

3.加強行政與司法保護的銜接。在處理惡意訴訟商標案件方面，我國較美國和歐盟各國仍然存在一定的差距。在美國和歐盟的法規中，不合理或者無效的惡意訴訟可以直接在法庭上被撤案。而在我國，針對商標惡意注冊的行為，存在行政與司法保護銜接繁瑣的問題[1]。行政保護以及司法保護處于雙軌并行的狀態，即法院無法直接判定商標的有效性。而在等待商標局做出認定的過程中，訴訟難以高效進行，而受害者必須經過這一系列冗雜繁復的訴訟和反訴訟過程，才能夠維護自己的正當權利。因此，加強二者的銜接，提高商標維權的保護效率，可以為受害者帶來更大的便利。

4.提升商標審核標準。鑒于知識產權保護正在加強的趨勢，現今商標審核機構需審核商標的數量急劇增多，但法律法規限定的審核時間又相對急迫。在這種背景下，提高商標單體的審核質量成為難題。但若想從源頭預防商標惡意訴訟，商標審核的標準必須提高。因此，商標審核機構應當適當優化審核流程，提高內部行政效率，如完善層級審核的制度或專設預防惡意注冊的內部復核部門，對于常見的商標惡意注冊行為提高辨識能力等。

（二）對于惡意商標訴訟，我們還可以從程序上進行規制

在2019年修訂的《商標法》中，雖然增設了法院對商標惡意訴訟依法處罰的規范，但是對于受害人后續的法益救濟的程序性問題，仍然存在程序復雜、規范缺失等問題，在司法實踐中存在明顯的短板。因此，想要從程序上對商標惡意訴訟進行規制，同樣也要加快推進立法，使在程序上有法可依。可以通過以下途徑，從程序上規制商標惡意訴訟：

1.強化授權審查程序，提高審查質量[2]。近年來我國專利申請和商標注冊的數量迅猛上漲，數量已經增加到全球第一位，每年的專利申請數量近500W件。數量如此巨大，即使是很小的比例最后轉變為商標惡意訴訟案件，都會對現實的司法活動造成巨大的壓力。因此，及時從源頭上掐斷問題的發生，是規制商標惡意訴訟案件的有效手段。商標的惡意注冊和非法使用是惡意訴訟的發源地，因此，提高審查質量，減少惡意注冊的發生，可以大幅降低惡意訴訟的發生。近年來，隨著商標意識的衍生以及商標的推廣使用，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商標的重要性，商標的注冊申請量也在逐年遞增，到達了一個新的高峰。有關部門在面對高數量的注冊申請時，難免出現紕漏，但是在保證效率的同時，審查機關還是應該提高警惕，提高審查的質量。杜絕惡意注冊行為人的念頭，讓他們無機可乘，無空可鉆，無法侵害他人利益。

2.細化訴前、訴中禁令程序。訴前和訴中的禁令程序是司法實踐中常用的能夠及時有效地制止侵權行為的手段，但是也很容易被別有用心的惡意訴訟人濫用。因此對該程序的標準進行細化，可以有效地避免商標惡意訴訟案件的發生。例如，嚴格審查標準，在適用禁令程序之前，除了對當事人的主體證據和權利證據進行審查外，還要對是否符合臨時措施等條件進行審查，嚴格遵守侵權可能性的標準。以及設立聽證辯論程序，由當事人圍繞爭議標的充分辯論，也能更好地防止禁令程序的濫用。

3.強化庭前程序的功能。庭前程序規定在我國的《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三條當中，主要規定了在開庭前，當事人要進行證據交換，從而確定爭議焦點。但是在當前的司法實踐中，迫于案件壓力的影響，庭前程序的作用沒有被充分發揮出來。因此，法院應當在案件的開庭前，組織當事人進行充分的證據交換，特別是對有瑕疵、有爭議的證據和權利，應給予充分重視。同時，由于商標惡意訴訟的當事人一般是競爭或者對手關系，雙方均對爭議標的的相關信息十分熟悉。因此，法院在難以判斷的時候，還可以鼓勵當事人積極提供相關的信息，以此判斷標的利益的歸屬，進而確定訴訟性質和爭議焦點，有助于案件的有效解決。所以庭前程序的功能需要得到充分重視，既避免了司法資源的浪費，也可以更好地保障相對人的利益。

4.完善商標惡意訴訟的賠償機制。在惡意訴訟反賠償方面，我國的立法并不完善，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受害者該依照何種流程、何種標準獲得賠償。因此，《商標法》中有關商標侵權的賠償細則也被暫時當作惡意訴訟的賠償規則。事實上，該種判決是有失公允的。如果按照惡意訴訟的定性行為，即侵權行為去賠償，那么就該追溯至《侵權責任法》的賠償細則，但事實上《侵權責任法》中也并未對這種新興的侵權行為有明確的規定，而只是做出了一般的規定。因此，商標惡意訴訟的賠償機制應該盡快完善并細化規則，如給予法院針對識別商標惡意訴訟更高的自由裁量權并可以判令商標惡意訴訟人向受到損失的單位和個人支付更高的懲罰性賠償等。

結語

隨著創新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不斷凸顯，知識產權的申請數量不斷增加。但是，繁榮的背后往往也會帶來隱憂，惡意商標訴訟案件的頻發，給我國的知識產權保護帶來了阻礙。我們通過對惡意訴訟問題的發現和改進，既是對法治建設的推動，同時也是對知識產權保護事業的進一步完善，國家和社會對商標維權也會更加重視，有利于其長遠的發展。針對惡意訴訟的商標維權已逐漸成為社會共識，相應的法律法規理當應運而生。立法機關應該盡快對于當前《商標法》中存在的制度缺陷以及制度漏洞進行修訂和整改，不給不法分子可乘之機。除此以外，司法機關應以正確的價值指引和理論方向鼓勵社會形成誠實信用的良好風氣，加大對商標注冊和使用權的保護，堅定不移地遏制惡意商標訴訟的行為，有力規制商標權被侵犯的現象。

注 釋：

①新修正的《商標法》第六十八條第三款規定：對惡意申請商標注冊的，根據情節給予警告、罰款等行政處罰;對惡意提起商標訴訟的，由人民法院依法給予處罰。

②參見萬慧達知識產權微信公眾號中盧結華所寫的《歌力思案：面對惡意注冊的侵權抗辯與確權救濟》。

參考文獻：

[1]周侃.維權or碰瓷：微信遭遇蹊蹺官司[N].人民法院報，2016-12-05（008）.

[2]王雅芬，韋俞村.商標惡意訴訟的識別與法律規制[J].電子知識產權，2019（8）.

作者簡介：陳逸超（1996—），男，漢族，江西南昌人，單位為上海大學法學院，研究方向為法學。

（責任編輯：易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