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字標語　蛇口春雷

劉建華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這一經典標語是深圳速度、深圳奇跡的真實寫照，也是中國改革開放巨大成就的時代標簽。如今，12個金色大字立在深圳蛇口大南山腳下，依舊熠熠生輝。

1979年，隨著深圳蛇口開山填海的一聲炮響，中國吹響了改革開放的號角，深圳以“殺出一條血路”“壯士斷腕”的氣魄，先行一步，競逐世界潮流，開始演繹一個小漁村向世界大都市蝶變的傳奇。

1980年，深圳GDP僅為2.7億元，人均GDP835元;到了2020年，深圳GDP已高達27670.24億元，人均GDP突破20萬元。40多年，它創造了世界經濟發展史上的一個奇跡。

改革開放“第一窗口”

深圳，1979年成立深圳市，1980年設置經濟特區，是中國設立的第一個經濟特區。40多年間，無數的特區建設者從五湖四海齊聚深圳，拋灑汗水和青春，將一座邊陲農業縣成就為今天的深圳。

深圳經濟特區的建設，從荒山野嶺的“蛇口”起步，其中之艱辛可想而知。蛇口，原寶安縣政府的一個公社，40多年的發展，它早已完成了“殺出一條血路”的歷史使命，較早地進行了自身的轉型。從蛇口公社到蛇口鎮，再到如今的蛇口街道，它的變化，是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縮影。

蛇口街道總共12個社區，人口11.6萬，12.29平方公里，下轄內伶仃島、大鏟島、孖洲島三個島嶼。

42年前，在“招商局蛇口工業區”建立之初，建設者們喊出了一個“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口號，現在，“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標語牌依然屹立在蛇口工業區，成為特區精神的標志之一。

在蛇口改革開放博物館的展覽前言里，“960萬國土疆域不顯蛇口，數十載改革開放史必述蛇口”這句話格外醒目，揭示著蛇口在中國改革開放進程中舉足輕重的歷史地位。

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的《習仲勛主政廣東》一書披露，1979年4月，中央工作會議召開。時任廣東省委第一書記習仲勛在中南組發言說，現在中央權力過于集中，地方感到辦事難，沒有權，很難辦。接著他提出：“廣東鄰近港澳，華僑眾多，應充分利用這個有利條件，積極開展對外經濟技術交流。這方面，希望中央給點權，讓廣東先走一步，放手干。”

習仲勛的建議得到了鄧小平同志的支持。根據鄧小平的建議，中央作出關于充分發揮廣東、福建兩省的有利條件和在深圳、珠海、汕頭、廈門等地試辦出口特區的決定。同年9月，習仲勛點將吳南生，“去當中國的孫悟空”，全力負責全省三個特區的規劃和籌建工作。廣東及三個特區的改革開放全速起航！

彼時，袁庚自香港招商局涉海而來。這位61歲的招商局常務副董事長在深入考察后，提出在臨近香港的廣東沿海建立工業區，既能利用國內較廉價的土地和勞動力，又便于利用國際的資金、先進技術和原料。1979年1月31日，袁庚和時任交通部副部長彭德清向李先念、谷牧匯報在廣東建立蛇口工業區的設想，得到批準，招商局蛇口工業區從此創立。

蛇口改革開放博物館顧問林小靜介紹，1979年7月8日，招商局蛇口工業區基礎工程正式破土動工，蛇口工業區響起填海建港的開山炮。“這就是著名的‘蛇口春雷。”指著開山炮的照片，林小靜說，“炮聲響起時，地動山搖，之后的幾個月時間里，每天都響起轟隆隆的開山炮聲，幾天就開出一條新路。”

就在蛇口工業區籌建半年后，深圳特區在1980年8月正式成立。春天的氣息，從南海邊畫就的這個小圓圈里彌漫出來。一時間，外資紛紛涌入。兩年時間，蛇口的企業已超過百家。

4年后的1984年，深圳特區已經初具規模。1984年1月24日至2月17日，鄧小平同志去南方，特地視察了深圳、珠海、廈門3個特區。經過考察，他對特區的成就表示滿意，并分別為3個特區題詞，給深圳的題詞是：“深圳的發展和經驗證明，我們建立經濟特區的政策是正確的”。1987年6月12日，鄧小平再次就特區發表講話：“現在我可以放膽地說，我們建立經濟特區的決定不僅是正確的，而且是成功的。所有的懷疑都可以消除了。”

從此，改革開放的最前沿深圳開始一路高歌猛進，打開一扇世界之窗。蛇口不辱中國改革開放“第一窗口”歷史稱謂，“中國街道之星” “全國和諧社區建設示范街道”“全國和諧鄰里建設示范街道”等數十種榮譽花落于此。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這塊標語幾次拆掉，又幾次豎起”

今天被廣為傳誦的“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標語，在1980年，卻可用驚世駭俗來形容。袁庚生前接受媒體采訪時曾經說，這個口號從誕生之日起就招來各方爭議，成為“姓社姓資”爭論的火力集中點，很多人開始指責袁庚。有人說袁庚既要錢又要命，比資本家還狠。在蛇口，這塊標語牌幾次拆掉，又幾次豎起。袁庚坦言：“寫這標語時，我是準備‘戴帽子的。”

1980年，深圳以“殺出一條血路”的氣概，率先實行市場取向的經濟體制改革，從建立中國第一個外向型經濟開發區到敲響新中國土地拍賣“第一槌”，從率先“引進來”到“走出去”，從經濟領域改革到全面深化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體制和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創造了1000多項全國“第一”，持續打造國際一流營商環境，極大激發了市場活力。

走進蛇口，從工業一路到工業九路，從太子路到海上世界，蛇口工業區至今依然遺留著改革開放時的印記。

時代選擇了深圳，而深圳也擔當起時代賦予的重任。

成立第一家真正意義上的股份有限公司，開創定額超產獎勵制度，第一次以工程招標的方式管理工程，實現職工住宅商品化，在全國招聘人才，率先實行全員合同制，號召建立全國第一家企業法人股份制商業銀行及第一家由企業創辦的商業保險機構。

自蛇口工業區設立出口加工區開始，深圳特區就憑借廉價勞動力、土地的比較優勢，吸引了一大批港資進入，包括第一家引進的酒店、第一座引進的加工廠等，迅速打開了特區對外開放的局面。

從一組數據中可見一斑。特區設立之初，深圳僅有1家縣辦企業，員工108人。借助“三來一補”的加工貿易方式，深圳成功嵌入了全球電子信息產業鏈。到1994年底，深圳特區的“三來一補”企業就超過了8000家，從業人員100萬人，產品種類也從不足10種發展到近千種，構成了以視聽產品為主的現代電子工業體系。

到上世紀90年代，隨著經濟特區的政策優勢減弱，“三來一補”企業的高耗能、高污染等后遺癥也開始顯現，產業轉型勢在必行。1993年底，深圳特區出臺決議，停止登記注冊新的“三來一補”企業，這也標志著深圳利用低成本要素發展出口加工貿易的結束。

為培育新興產業，深圳在“八五”計劃中明確制定“以高新技術產業為先導，先進工業為基礎，第三產業為支柱”的產業發展戰略，提出“把深圳建成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和生產基地”的目標，力主發展電子、石化、輕工、紡織、新型建材、精密機械等六大主導產業。

深圳證券交易所是改革開放進程中的一個典型創舉。1990年5月，深交所籌備組去北京報批開市事宜，并未領到“出生證”;在時任深圳市委書記李灝等人的拍板下，深交所于1990年12月1日在全國率先開始集中交易;直到1991年4月16日，經國務院批準才由中國人民銀行補了一個“出生證”。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常務副院長郭萬達在接受《小康》雜志、中國小康網記者采訪時說：“深圳作為特區就是要膽大敢試。”

“殺出一條血路”成為廣東人敢于創先精神的真實寫照，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在深圳蛇口產生，這種精神卻在深圳市場經濟中得到實踐深化，并流行于廣東甚至于中國，貫穿了40多年。

“改革不停頓、開放不止步”

黨的十八大后，習近平總書記第一次國內調研來到深圳，向世界發出“改革不停頓、開放不止步”的鄭重宣示。2014年12月，國務院決定設立中國（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與蛇口僅一山之隔的前海成為新一輪改革開放“橋頭堡”，在一片泥濘灘涂上迅速崛起。

從蛇口到前海，改革開放永遠在路上。從“三天一層樓”的“深圳速度”到“三天一制度”的前海創新，廣東深圳成為世界觀察中國“復興號”行進方向的窗口。

2009年，蛇口啟動600億再造工程，從曾經的老工業區轉型為高科技、服務的發展定位。

2015年4月，蛇口與前海一并入圍廣東自貿區。其綜合服務、航運物流等方面的優勢也將與前海合作區的金融、信息等產業有機結合，實現疊加，完善自貿試驗區產業體系，提升自貿區和珠三角整體競爭力，在新一輪改革開放中再次發揮示范引領作用。

目前，前海蛇口面臨著在新時代如何深化改革開放的問題，立足“改革開放再出發”新起點，把自貿區建設質量提升到新高度，推動前海蛇口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構建新的對外開放格局，走在全國最前列。

2010年1月，53歲的鄭宏杰被“點將”擔任前海管理局首任局長。“當年的袁庚殺出了一條血路，經過30年，很多制度已經形成，我們要通過改革和創新，探索適合未來發展的新體制機制。”

鄭宏杰不會忘記這一天——2012年12月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八大后離京考察的第一站就是深圳，在深考察的第一站就選擇了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

“要發揮特區人敢為天下先的精神，推動前海發展‘一年一個樣。”在前海標志性景觀“前海石”旁，習近平總書記親切叮嚀。“依托香港、服務內地、面向世界，精耕細作精雕細琢，畫出最美最好的圖畫。”“要敢于吃螃蟹。都授權給你們了嘛，要大膽地往前走。”

習近平總書記給前海的發展定下了方向。“當天一回去，我們馬上傳達了總書記的講話精神，大家深受鼓舞。那種干事創業的激情，就像當年蛇口開山第一炮、深圳開發建設時一樣，所有人的心思都撲在工作上。”鄭宏杰說。

起步之初，前海條件艱苦。直到2013年，《小康》記者來到前海采訪時除了無數正在作業的推土機和拔地而起的鋼筋水泥樓之外，依然是到處亂石爛泥路，而現在的前海，已很難找到曾經一片灘涂的跡象。

拔地而起的高樓背后，改革創新的一個個大動作更激動人心。2015年4月27日，中國（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前海蛇口片區正式掛牌成立。蛇口以“黑馬”姿態納入自貿區范疇，使片區外溢優勢和輻射力激增。

2018年4月27日，前海蛇口自貿片區即傳來佳音，中國（廣東）自由貿易試驗區深圳前海蛇口片區公布了自貿區掛牌3年來的改革創新成果。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3月，前海蛇口片區已累計推出制度創新成果數358項，即平均3天左右就推出一項。

不惑已過，在經歷了破繭成蝶的變化后，蛇口更加堅定，承擔起中國新一輪深化改革開放的歷史使命。

新老兩代“特區中的特區”攜手再出發，讓人們對這里的未來更加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