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佳麗

保護知識產權就是保護智力創造。從狹義上講,保護知識產權是通過諸如專利、版權、商標或工業品外觀設計等方式給智力創造以法律保護。從廣義上講,知識產權保護使發明人、著作權人等權利擁有人能夠從其發明或創意中獲得認可或經濟效益,從而進一步鼓勵創新與創造,最終惠及大眾。因此,知識產權制度的意義不僅在于獎勵創新創造者,更在于通過在創新創造者的利益與公眾利益間尋求適當平衡,營造一個有利于創新創造蓬勃發展的環境。
2021年4月26日是第21個“世界知識產權日”,在此之前《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專訪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中國辦事處主任劉華。
由于世界各國的經濟、科技、文化等發展水平、能力不同,再加上法律制度的差異,各國在參與全球知識產權體系治理時各有側重;而在全球知識產權體系發展的不同時期,各國重點關注的問題也有所不同。
“因此,了解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的形成與發展,有助于大家了解各國在知識產權制度國際協調中的重點工作,了解為了讓創新創造惠及更多人的背后是多方面、很多人的努力。”面對《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中國辦事處主任劉華這樣說。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體制下的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的形成和發展主要經歷了四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1883年至1967年。這是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的興起階段。
1883年的《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即《巴黎公約》)和1886年的《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即《伯爾尼公約》)是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起源的里程碑事件,在這兩個公約的框架下,自19世紀末到20世紀中葉,各類具體的知識產權保護公約不斷達成,初步建立起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
這一時期,知識產權制度國際協調主要是西歐和南歐國家在參與,比如德國、法國、意大利、西班牙、英國等。盡管從法律制度層面看,這些國家各有特點,但在知識產權國際保護領域,他們協調的更多是程序問題而非內容或實質問題。“或者說,對于知識產權保護的方向和需求,這些國家在當時是較為一致。”
第二個階段是1967年至2000年,這一階段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正式成立。
從19世紀80年代到1967年,根據《巴黎公約》和《伯爾尼公約》建立的“國際保護工業產權聯盟”和“國際保護文學藝術作品聯盟”的成員,已經從最初以西歐和南歐國家為主的十幾個原始簽字國,擴展到涵蓋大多數歐洲國家、北美國家以及部分亞洲和非洲國家。
“該階段,面對不同成員國因經濟、科技、文化發展水平差異所帶來的知識產權制度之間的差異,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做到了依據其宗旨和使命,為成員國提供政策制定和談判機構,例如成立了專利法常設委員會和商標、工業品外觀設計和地理標志法律常設委員會,有力推動了知識產權制度在國際層面的協調。”
2000年之后,以第四次工業革命為分界點,世界知識產權組織體制下的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的發展經歷了第三、第四階段。不過這兩個階段的劃分,相較于前兩個階段而言,并不是那么清晰。
在第三個階段,即從千禧年到人工智能、數字化互聯互通等技術興起前,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促使全球化又向前邁進一步,多邊國際合作取得了長足發展。以此為背景,縮小各國發展水平的差異、擴大國際交往,成為國際社會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共同需要。
該階段,“包容發展”和“平衡發展”引起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成員國的廣泛關注,知識產權保護的國際協調通過多邊討論得以不斷完善,不同利益努力尋求平衡,例如發達國家同發展中國家的利益平衡,激勵創新的重要性和保障知識獲取的必要性之間的平衡,知識產權權利人利益和公眾利益的平衡等。
第四個階段,伴隨第四次工業革命的興起,人工智能、區塊鏈、物聯網等技術蓬勃發展,推動數字經濟進一步前進,從而成為全球化的重要力量。這一時期,世界經濟格局發生重要變化,國家行為體單獨主導全球知識產權體系的時代一去不復返。聽取各利益有關方的聲音,加強伙伴關系建設,打造一個平衡、包容、具有潛力面向未來全球的知識產權生態體系是世界知識產權組織面臨的新業務和新挑戰。而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也正在不斷改革、不斷調整,以適應迅速變化的國際局勢。
當前國際經濟局勢中不可忽視的一點是,區域經貿合作日益受到青睞。與此同時,以RCE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CPTPP(《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為代表的區域經貿合作協定也越來越重視對知識產權的高水平保護。
對此,劉華回應道:“這一現象確實存在。我們已經注意到,RCEP和CPTPP中均設有專門規定知識產權的章節。以中國已經加入的RCEP為例,該協定的知識產權章(共14節,83個條款)是整個RCEP協定中內容最多、篇幅最長的章節。其內容廣泛地涵蓋了著作權、商標、地理標志、專利、外觀設計、遺傳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藝、反不正當競爭、知識產權執法、合作、透明度、技術援助等領域,既包括傳統知識產權議題,也體現了知識產權保護的最新發展趨勢。”
她指出,我們可以從兩個維度看待上述現象。
從全球化的角度看,全球化的發展、交通和通訊技術的不斷進步讓世界變得越來越小,而國家與國家、國家與地區、地區與地區間的交流合作也越來越緊密。在知識產權保護領域,各國、各地區保護知識產權的方式與水平實際上“眾口難調”,因此可以說,知識產權國際保護制度的形成與發展并非一帆風順。但無論如何,一個國家既不能隔岸觀火也無法做到獨善其身。過去一段時期以來,全球化遭遇挫折,多邊機制和多邊主義受阻,全球化的均衡、普惠、包容和可持續發展成為重大關注,特別是各國發展方式與水平存在差異,分歧與矛盾就此無法避免。因此,更具適應性的區域經貿合作協定應運而生,而RCEP和CPTPP便是其中典型代表。
“作為區域經貿合作協定,RCEP和CPTPP的影響力延伸至全球范圍,使得這些協定本身成為全球合作的一部分。既然是全球合作的一部分,那么全球合作的總趨勢自然也會在區域經貿合作領域得到體現。可以說,這種模式為全球化的協調與推進起到了很好的補充作用,顯著提高了國際合作效率。”

劉華
從知識產權的角度看,創新創造即發展之源,保護知識產權就是保護智力創造。保護知識產權是通過諸如專利、版權、工業品外觀設計或者商標等方式給予智力創造以法律保護。同時,知識產權保護使人們能夠從其發明或創意中得到認可或經濟利益。總而言之,鼓勵創新創造、惠及大眾是保護知識產權應有之意。
劉華告訴記者,目前,部分區域經貿合作協定有類似如下記載,即“知識產權制度不僅可以促進創新和創造,便利信息、知識、技術、文化和藝術的傳播,還可以培育競爭、開放和有效率的市場,深化經濟一體化和合作。保護知識產權的意義不僅在于保護權利人的合法權益,更在于保護一切享受創新與創造之成果的社會公眾,為他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提供保障。”可以說,保護知識產權本就是區域經貿合作致力于達成的目標。
特別值得關注的是,無論RCEP還是CPTPP,其均在已有的知識產權國際保護體系基礎上對知識產權保護水平進行了全面提升,而這一點,也更直接體現出區域經貿合作協定對“高水平知識產權保護”的重視。
數據顯示,2020年,通過PCT(《專利合作條約》,Patent?Cooperation?Treaty)提交的國際專利申請,計算機技術占比9.2%,數字通信技術占比8.3%,醫療技術占比6.6%,反映出高新技術在創新活動中的勃勃生機。
生物、信息、新材料等高新技術的蓬勃發展,推動了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產生,在全世界范圍內為生產、服務和生活帶來信息化和智能化變革。同時,他們也對知識產權政策、服務和知識產權事務的合作產生了深刻影響。
“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正不斷調整、不斷改革,以適用全球化和數字化發展。WIPO從引領政策協調、創新知識產權服務、促進高新技術的開發、共享和傳播三個方面,積極應對由高新技術發展引發的關于知識產權政策、服務和合作的新議題。”
自2019年起,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已經舉行了三屆“知識產權和人工智能對話會”,討論人工智能對所有知識產權的影響,并在這個快速發展的復雜領域,彌合人工智能參與者(科技公司、研究院所)和監管者之間的信息差距。
“其中,中國最高人民法院、中國科技部、中國國家版權局、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上海交通大學蘇州人工智能研究院、南京科技大學、阿里巴巴、百度、華為、騰訊、小米公司、中國移動、美團、科大訊飛、商湯科技等中國官學商民各利益攸關方都參與了對話會。在對話會的基礎上,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正在就人工智能對知識產權保護提出的新議題進行研究,初步結果會在適當時候公布,以供成員國審議。”
信息通訊技術的發展也對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各項全球知識產權服務產生了深刻影響。過去幾年間,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積極應用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優化提供知識產權服務的信息系統。2019年,WIPO推出全新的“知識產權門戶”(IP?Portal)。它整合了40多項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在線服務,為用戶提供管理所有知識產權項目的一站式服務,不僅成為用戶使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在線服務的重要數字平臺,還保障了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各項知識產權國際注冊業務的正常運轉。
為幫助成員國解決共同面臨的全球挑戰,如氣候變化、與發展有關的議題等,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前些年還推出了WIPO?GREEN(可持續技術交易市場)等新方案,幫助發展中國家解決在獲取技術、信息等環節面臨的挑戰。
劉華告訴記者:“近期,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總干事鄧鴻森和成員國正在共同擬定2021年至2026年中期發展戰略,有關內容還在磋商中。此次規劃旨在建立一個平衡、有效的全球知識產權生態體系,促進全球創新創造和可持續發展,建立一個人人得享知識產權服務和利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