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里,撲簌而下的煤塵被風一吹,滿巷道到處都是,就像霧霾一樣。
師傅王天河帶著幾個人在回風巷挑頂作業。李明亮站在平臺下,負責給師傅遞送絞頂的材料。煤塵無孔不入,穿越他戴著的防塵口罩,他不由自主地咳了兩聲。
他們所在的這條回風巷,比較偏遠,下井后要乘一個小時的猴車,之后還得步行半個小時。到了作業點兒,一直干到現在,筋疲力盡人困馬乏的。
麻三趁王天河換手停頓的間隙借機說:“老大,要不咱歇歇吧。”
彭五也趕緊補上一句,說:“是啊,歇歇吧,干糧都快來了。”
王天河想了想,說:“好,那就等干糧吧。”說著,踩著平臺邊的梯子走了下來,又安排開皮帶的陳亮沖洗一下巷道。陳亮拖著水管舞龍一樣對著巷道沖了起來,水柱所到之處,懸浮的煤塵被一掃而光,煤墻沖刷過后煥然一新,泛著幽光,濕漉漉亮閃閃的。
彭五搶在陳亮沖巷之前,從底板碼放材料處取過一塊長木板,護在了身后。麻三知道這是為一會兒吃干糧坐著用,便朝陳亮嚷嚷起來,“你狗眼瞎了,沖個巷也不瞧著點兒,全濕了,一會兒坐哪兒?”陳亮才不管麻三說啥,拎著水管沖得更歡。麻三作勢追打陳亮,陳亮一邊躲,一邊回身拿水管朝麻三噴,麻三趕忙閃身,嘴里仍舊罵罵咧咧。
李明亮這個新工人才上班沒幾天,在一干老師傅面前自然拘謹,插不上什么話。李明亮是礦二代,他的父親是本礦極普通的一名礦工,下了一輩子井,沒見過什么世面,父親認死理,總覺得踏實肯干沒錯,吃虧是福,自己多干點兒吃點兒虧又少不了什么,力氣是使不完的,累一個班倒頭睡一覺便恢復過來了。父親吃的最大的虧便是沒文化,他不想讓自己的子弟重走這條老路,所以打小就培養李明亮,堅持供李明亮念書。李明亮考到礦大,畢業后又重返礦山,人事部門想讓李明亮留在生產科室搞專業,李明亮卻選擇先到一線隊組。父親也支持李明亮,父親說,偉大領袖毛主席說過,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很有必要。同樣的道理,你是礦工的兒子,就得沉到一線,接受礦工的再教育。
這時,有一盞礦燈從巷道盡頭晃晃悠悠由遠及近向大家慢慢靠攏過來。
陳亮說:“今天也不知道是誰送干糧,都這個點兒了,怎么還不來?”
麻三說:“總不會是老李,要是老李早就來了。”
那盞礦燈終于靠近,來到跟前,卻不是送干糧的,是途經此處送工具的人。大家難掩失望之情,禁不住抱怨起來,就連一向沉穩的王天河也破口大罵:“這狗日的,咋還不來?”
又過了幾分鐘,巷道盡頭再現一盞礦燈,燈影一顛一簸的。待來人走到跟前,竟是長著一雙小眼睛的賈二,賈二背著干糧包,氣喘吁吁地說:“累死了,你們這地方真遠!”
大家看到賈二姍姍來遲,都憋著一肚子火,開口譴責起他來。麻三說:“賈二,你咋回事,現在才來,幾點了?”彭五說:“你干得了干不了?就不能快跑兩步?”陳亮也說:“你要再這樣,明天就別來了,叫老李給我們送!”
賈二解下干糧包,把安全帽摘下來,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說:“你們要這樣說就沒意思了,那我明天保證不來了,可你們也不能冤枉我啊,我來遲了那得怨班中餐食堂,今天他們開飯晚,我有什么辦法?再說了,我送著好幾個隊的飯,你們是最后一家,這樣跑下來能不晚嗎?”賈二擦完汗,把安全帽歪扣在腦袋上,眨巴著小眼睛。
大家從干糧包里取出飯盒,掀開飯盒蓋,兩個饅頭一飯盒底燴菜,毫無生氣地擠在飯盒里,飯菜沒了溫度,影響了大家的食欲,只好將就著吃,邊吃還邊發牢騷,宣泄對賈二的不滿。
吃得差不多時,王天河用叉子叉住啃得剩下一半兒的饅頭,用手舉在半空,悶聲朝賈二喊,“倒水!”賈二從干糧包里提出水壺,先給王天河飯盒里倒上水,然后給其他人倒。大家喝了幾口賈二倒的溫吞水,都覺得不舒服,嘴上難免嘰咕幾句,嫌棄賈二送的水太差勁。其實,井下干活的人對于干糧的要求倒不是太在意,多少吃點兒墊巴墊巴就行了,關鍵是能喝上幾口熱乎乎的水,一來是補充干活出汗的消耗,二來是驅寒暖胃活絡經脈,這熱水要是喝到位了,巷道里的潮寒自可抵御。但現在賈二的水顯然達不到這個層次,王天河喝了幾口,來了氣,一甩手,把叉子上的小半個饅頭擲向一旁。干糧的氣味吸引來井下的老鼠,老鼠從煤墻幫網里躥了出來,旁若無人地爭搶著王天河扔下的饅頭。王天河又喝了幾口,越發來氣,干脆端著飯盒,將里面的殘羹一并潑了出去。
其他人也把水潑掉,以示對賈二的抗議。賈二同其他人還能爭辯幾聲,可看到王天河不怒自威的眼神,一聲也不敢吭,乖乖地收拾起飯盒,灰溜溜地走了。
李明亮吃飯慢,沒怎么吃飽,待大家倒水的時候,只好跟著倒,飯盒里泡著好多菜,邊喝水邊撈菜。后來大家潑水交飯盒,他水也沒喝過癮,跟著潑了水,把水里的剩菜全喂了老鼠。
李明亮看著賈二漸漸走遠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聽父親講過,這個賈二偷奸耍滑慣了,早先和王天河在一個隊里處過伙計,王天河能受,下井肯賣力,自然瞧不得賈二的做派,那時兩個人便發生過矛盾。后來,賈二托關系調到干糧隊,尋了個送干糧的清閑活兒,即便如此,賈二還是不老實,總想著投機取巧。一次,在班中餐食堂的鍋爐房打了一壺開水,可能是背在身上嫌太燙的緣故,出了鍋爐房又倒出一些開水,找水龍頭續上冷水,兩廂一勾兌,水便不那么燙了,賈二正暗自得意,不想被王天河撞見,王天河質問賈二你干的啥事,往開水里摻冷水,工人們喝下去鬧肚子咋整?賈二也橫,說礙你蛋疼,你管這事干啥?王天河一聽火了,揮拳把賈二捶了一頓,訓斥說你良心叫狗吃了!賈二哪里是王天河的對手,立馬敗下陣來,自此,賈二不敢再對王天河耍橫,多會兒見了也是低眉順眼的。
父親給他講賈二和王天河的過往,李明亮原先不太懂,待自己參加工作,真真切切在井下體驗過,才感到父親的話別有深意。在父親樸素的認知里,是想給他傳遞最基本的價值觀和判斷力,通俗地說,就是要向王天河看齊,而堅決不能學賈二。父親像一個老師,一直在用言行引導著他。以至于現在李明亮看師傅的眼神里滿是敬意。
第二天,又快到吃干糧時分,王天河招呼大家坐下來等。然而,左等右等始終沒個動靜,好幾個人肚子里一個勁兒地叫喚。
麻三氣得跺腳,彭五氣得罵娘,陳亮氣得直攆老鼠。
王天河的臉色愈發難看。
過了許久,干糧終于來了,沒想到送干糧的居然還是賈二。賈二來得遲,自知理虧,只好邊給大家發飯盒邊嬉皮笑臉地解釋,說:“今天猴車停了好一陣子,來晚了我也沒辦法啊。”
大家盡管一肚子怨氣,也只得接過飯盒,湊合著胡亂扒拉幾口。倒水時,賈二從王天河開始倒起,一邊往飯盒里倒水,一邊小心翼翼地賠著笑,朝大家說:“都擔待一下,今天人多,水少。”賈二控制著給每個人只倒半飯盒水。水溫本來就不高,水量還不足,送的水一天不如一天,任誰誰不惱?大家看著賈二那干瘦的水壺,怎么看怎么別扭。王天河第一個爆發,喝了沒幾口,端起飯盒便朝地上摔出去,飯盒在底板上栽了個跟頭,彈了起來,又重重地落下去,“咣當”作響,飯盒里的殘水濺得到處都是,飯盒一角深深地凹了進去。其他人也把對賈二的氣撒在摔飯盒的舉動上。
賈二哪里見過這陣仗,慌里慌張到處撿拾散落一地的飯盒和叉子,半是疑惑半是羞惱地說:“你們,你們!”根本沒人搭理他,大伙兒眼神都是冷冰冰的,仿佛隨時能吃了他,賈二曉得犯了眾怒,此地不宜久留,再不走挨打都有可能,他胡亂地將撿拾起來的東西塞進干糧包,落荒而逃。
看著賈二消失,麻三說:“這家伙就該這樣治他,看他以后長點兒記性不?”彭五說:“你看他那樣,還不服!再不走,老子扇他個耳光!”
陳亮說:“想一想,還是老李送的干糧好,那飯菜就跟剛出籠似的,那水也跟剛燒開似的,也不知老李有啥訣竅,都是一樣的送干糧,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不吭氣,心里默念起老李的好來。
王天河說:“老李以前和咱們是一個隊的,我剛上班頭幾年,老李一直帶著我,是我師傅。”
其他人上班比王天河遲,對于老李在隊里干過的事情,當然無從得知,聽王天河這樣講,紛紛來了興趣,讓王天河好好講一講。
王天河說:“老李在隊里干活是一把好手,那時候,隊里放炮掘進,別的班一個班掘三排,唯獨老李帶的班能掘四排,別的班便不服,硬說老李是一炮放兩排,有空頂作業的嫌疑。我在班里,當然知根知底,哪里有什么一炮兩排,都是一排一排干出來的,要說老李為啥能干出來,主要是老李作風過硬,打眼、放炮、出煤、架棚,每道工序自己都帶頭干,老李干在前面,誰敢在后面耍鬼?班里擰成一股勁,每個月都能超額完成任務。”
王天河說:“老李人還挺仗義,一旦掘了四排,下班后總要請班里的伙計們聚聚,他自掏腰包請大家喝酒,大家喝高興了都愿意跟著老李干,跟著老李干有勁頭,能掙高分還有酒喝。隊里為了鼓勵進尺,在班組之間搞了一個勞動競賽,一連八個月,別的班組咋也贏不了我們。”
麻三看著王天河停頓下來,不由問了一句:“那后來呢?”
王天河嘆了一口氣,說:“唉,師傅為了我,還是出事了。那天,我們接了班,準備干活,可能是上個班沒控制好煤墻,我年輕經驗少也沒怎么觀察站位,稀里糊涂站在煤墻下,煤墻呼地片了一大塊,朝我壓下來,我背對著煤墻毫無反應,要命時刻,師傅一把將我狠勁推開,自己卻被煤墻片下來的炭塊給壓住了。我是毫發無損,師傅為了救我卻被炭塊砸成重傷,折了好幾根肋骨,在醫院里修養了半年多。”
彭五驚訝著,又急于知道下文,張大嘴巴問:“那再后來呢?”
王天河說:“后來,師傅養好傷,還想回隊里,礦上的領導不同意,說師傅年齡大了,又受過傷,便照顧師傅,叫師傅去了二線干糧隊,給一線送干糧。師傅雖去了干糧隊,可吃苦耐勞的作風一點兒也沒變,送干糧也是一流的,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井下一線工人誰沒有吃過老李師傅送的干糧,老李師傅送的干糧井下誰不叫好?”
一席話把大家說得格外動容,是啊,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老李送的干糧確實能甩賈二好幾條街。
李明亮想起父親跟他說過,一線工人在井下干活,班中吃過干糧,那就相當于補充了能量,補充能量后體力充沛,接著再干活自然不在話下。父親還跟他說,下井的工人受井下環境影響,十個人有九個胃不好,胃不好更能體會到干糧的好處來。父親年輕時在一線,饑一頓飽一頓吃飯沒個正常點兒,到后來犯下胃病,飯吃不對下井總會有一陣持續燒心的感覺,特別難受。李明亮沒有燒心過,不知道燒心是一種怎么樣的難受。
第三天,班里的伙計們還在老地方作業,大家都在悶著頭干活兒,誰也沒有注意到巷道里有人朝他們走來。來人微弓著身子,礦燈投射出來的光柱隨著急匆匆的腳步來回晃動,指引他在黑暗中穿行。那人肩膀上擔著一副擔子,擔子一頭是個干糧包,另一頭是只水壺。看看已經靠近眾人作業地點,那人收住腳步,顧不上擦拭額頭沁下的汗珠,扯開喉嚨,嘹亮地吼了一嗓子:“干糧!”
干活的人們聽到聲音,聞見空氣中干糧的香味,都停下手中的活兒,拿燈晃了晃,待看清來人,個個欣喜,迫不及待地圍攏過來。
麻三笑著說:“老李啊,你總算來了,你可想死我們了!我們做夢都想吃你送的干糧。”
彭五邊接飯盒邊說:“你都好長時間沒給我們送了,你要再不來,我們可一個一個都瘦了。”
陳亮打開飯盒,飯盒里熱氣裊裊,陳亮感慨地說:“還是老師傅靠譜,這幾天賈二那家伙把我們害慘了。”
見大家都取了飯盒,老李憨厚地笑了,說:“都快吃吧,咋那么多話,吃飯也堵不上你們的嘴。”
眾人端起飯盒,香噴噴地吃了起來,不大會兒便風卷殘云一掃而空。飯盒將見底時,都嚷嚷著倒水。老李提起他那只碩大的壺,挨個兒給大家倒著水。滾燙的熱水傾瀉而下,灌滿了每一個飯盒,飯盒里立馬漂浮起一層金黃金黃的油花。許是水太燙的緣故,大家都用手套墊在了飯盒下,吹開那層金黃色的油花,美滋滋地吸一口熱水,熱水順著食道直抵腹腔,又從腹腔擴散開來,抵達身體的每處毛細血管,喝了幾口,經脈俱通,血液流暢,感到暖融融的。
大家對老李的熱水贊不絕口。
陳亮盯著老李的水壺,說:“我算是弄明白一個事情,老李送的水熱,關鍵就在這個壺上,你們看,他的壺比別人的壺大多了。”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老李的水壺,那水壺果真比別人的大許多,若是把賈二的同老李的放在一起,一個侏儒一個巨人,對比鮮明優劣立見。壺大容量自然大,水多自然水溫保持的好,這便是老李異于別人的秘密。
老李見大家盯著大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說:“你們快喝水,水不夠我壺里還有,盡管喝。”
彭五說:“可還有一點我不理解,你為啥比賈二跑得快,賈二說沿路還捎著飯呢,等他們吃完再倒水豈不照樣耽誤時間?”
老李說:“我包里還有個十升的小壺,路上人少的地方我把小壺留給他們,不耽誤時間,總得讓大家都喝上熱水啊。”
大家想著老李每天為給他們送上熱水,無形中要比別人多負重許多,再看看老李那條油光閃亮的扁擔,心里一陣感動。
麻三說:“李師傅,你辛苦了!”
老李見大家喝得盡興,想說又不忍說,可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們送干糧了,下個月我就要退休了,我想著跟井下所有采掘面的伙計們道個別,今天轉到你們這里,明天去其他隊送,明天就不過來了。”
聞聽此言,眾人驚愕,沒想到老李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然而大家想了想,盡管老李送的干糧熨帖,盡管大家和老李相處得感情深厚,但老李也不是鐵人啊!老李年齡大了,當然會退休的。想到以后再也吃喝不到老李送來的干糧擔來的熱水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不舍之情。
王天河說:“李師傅,你人退了,這把大壺可千萬不能退啊,要傳承下去。”
老李摸著大壺,說:“我也舍不得退啊,可終歸是要退的,這大壺嘛,我會交給隊里的,叫隊里安排個實誠人用它,你們往后再看到這大壺,權當看到我了。”
李明亮看著老李手中的大壺,卻不敢用眼睛去看老李。李明亮想起父親帶他去買東西的那件往事,那是五六年前的時候,李明亮高中期中考試結束,回家待了一天,父親想讓他換換腦筋,便讓他陪著一塊兒去購物,到了礦區商店,才知道是要買塑料水壺,商店里有三十升的壺,父親看了半天,問有沒有再大一點兒的,對方答這就是最大的。父親相不中,離開商店,回家騎自行車要去周邊的村鎮看一看。李明亮也跟著去了,在車后座上問父親,你買水壺干啥?父親說單位里用,原來那把水壺快不能用了。李明亮說那礦區商店里不是有嗎,湊合著買一個用吧。父親說不行,那壺皮薄,裝開水燙不上幾回就漏了,再說既然要買,就得買一個大的,別人都用三十升的,我還嫌它裝不下多少貨呢。兩個人騎著車穿梭了好幾個村子,終于在一個農貿市場里找到五十升的大壺,肚大皮厚,立在那里很敦實,可把父親高興壞了,付過錢高高興興回了家。回到家里,父親叫母親幫忙,說是要給水壺穿件“棉衣”,父親在母親的幫助下,找來幾個廢舊編織袋,往編織袋里塞了一層棉絮,擠壓均勻后套在了水壺上,水壺兼具了保溫的功能。
想到這里,李明亮的眼角潤濕了,淚珠在眼窩里直打轉轉。的確,父親是一名平凡的干糧工,沒什么文化,也沒什么技術,全靠著力氣在井下打拼,為大家服務。過去,李明亮在學校里從來都不敢告訴同學們父親的真實身份,他羞于啟齒,是怕遭來同學的譏笑,即便是上班之后下了井,也有意回避著父親的情況,不愿意告訴班里的伙計。
老李提起大壺,挨個兒又給大家添了一下水,邊添邊說:“多喝點兒,喝好了好干活。”
大家明明已經喝好了,可誰也不忍拒絕老李的好意,舉著飯盒迎接老李的大壺,大壺里的水熱度不減。
老李走到李明亮跟前,李明亮想把目光投向別處,可眼里的淚水打著轉就要淌下來。父親以他堅韌的品格,始終如一的付出,贏得了眾人的贊譽與尊敬,他為父親自豪,他以自己是父親的兒子而驕傲,李明亮朝著老李高聲喊道:“爸!”
眾人扭頭,一片驚訝,沒想到他們居然是父子。
老李給李明亮也續了些水,說:“你也多喝點兒,跟著師傅們好好干!”
李明亮雙眼對著大壺,終于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杜茂昌:山西省長子縣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會會員,曾在《陽光》《山西文學》《都市》等刊物發表小說、散文,出版小說集《苗子》《對峙》,散文集《走進夜晚》。魯迅文學院首屆煤礦作家高研班學員,獲第七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梁斌小說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