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霆懿

2021年1月25日,沙特王儲兼公共投資基金主席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對外發布公共投資基金五年戰略,基金將成為沙特實現經濟增長和轉型的主要依托。圖為拍攝于2020年6月21日的沙特首都利雅得街景。
沙特公共投資基金(簡稱PIF)是沙特王國的主權基金,在其國家金融投資和對外經貿領域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目前,沙特承受全球油價低迷、頁巖油氣和新能源迅猛增長以及經濟不景氣等多重壓力,公共投資基金將成為其實現經濟增長和轉型的主要依托。2020年以來,基金經歷了大幅度的重組調整,涉及人事、資產規模和戰略規劃等諸多方面。作為沙特經濟改革計劃——“2030愿景”的主要抓手,公共投資基金經過重組后,能否實現其設定的戰略目標?又將對該國經濟產生怎樣的影響?
國際油價自1982年后持續下跌,進入了長達20年的低油價期。2003年,在伊拉克戰爭刺激下,全球石油價格持續走高,石油經濟再次步入繁榮期,直至2014年后回落。與此同時,伴隨頁巖油氣的迅速發展,全球能源供給發生巨大轉變,短期內油價難回高位。為擺脫經濟對石油的依賴,沙特于2016年發布“2030愿景”和“2020國家轉型計劃”。2021年1月25日,沙特王儲兼公共投資基金主席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對外發布公共投資基金2021~2025五年戰略。他表示,公共投資基金未來五年的戰略對沙特實現“2030愿景”至關重要。五年戰略包括經濟增長、高品質生活和包容性的可持續發展等內容, 其中私營部門將成為公共投資基金的重要戰略伙伴。公共投資基金設定了主要目標:將基金資產擴充至1.07萬億美元;直接或間接創造180萬份工作;專注13個戰略部門;每年投資當地經濟至少400億美元;非石油經濟對國內生產總值(GDP)貢獻達3200億美元。其中13個戰略部門包括:衛生保健,公用事業和可再生能源,電信、媒體和科技,航空航天與國防;等等。
此外,2020年底,沙特公共投資基金大刀闊斧地進行管理層調整,為五年戰略和更長遠的職能轉變做人事準備。12月,沙特國家債務管理中心首席執行官、財政部長顧問法赫德·阿勒賽義夫成為基金財務主管和董事。同時,沙特的國企巨頭如阿美石油公司主席和沙特礦產公司主席均被任命為公共投資基金的董事會成員。負責基金國內資產的拉希德·謝里夫將成為沙特國家商業銀行和沙美金融集團合并后的沙特國家銀行總裁。這一系列任命表明,沙特最高層試圖將掌管本國經濟命脈的支柱產業負責人吸納進入公共投資基金,同時將基金的主要管理層外派至關鍵企業,增強公共投資基金與國內各經濟部門的聯系,從而為更好地籌措資金和投資本國經濟做準備。
沙特宣布“2030愿景”以推進本國一系列經濟改革以來,基金職能發生了巨大轉變。其資產規模迅速擴張,由聚焦小的專業領域轉向大規模地投資國內外市場。目前,公共投資基金兼具兩個戰略重心:一是打造國際化投資組合;二是投資本國項目以支持非石油經濟發展。
近年來,公共投資基金注重打造國際化投資組合,特別是拓展非石油領域投資,投資更加活躍多元,以減少本國對能源的依賴,包括向優步(Uber)投資35億美元,成為其第四大股東。基金還向黑石基礎設施基金、維珍銀河和軟銀愿景基金投資了巨額資金。2020年11月,公共投資基金成立羅申房地產公司,計劃在首都利雅得興建3萬座住宅。今年1月,公共投資基金披露其入股三家大型視頻游戲公司,其中包括動視暴雪等知名游戲公司。
此前,公共投資基金主席亞希爾曾表示,基金的目標是將資產的80%投資到沙特境外。而隨著沙特推進經濟多元化的需求日益迫切,該基金更加傾向投資本國,明確將同等額度資產投資到本國市場。此次基金五年戰略的制定,意味著基金的國內與國外投資將平分秋色。
作為世界主要的石油生產國,沙特在過去數十年間積累了大量的石油財富,并將其主要投資到歐美市場。沙特主權財富基金的戰略轉向,將促使更多投資流向國內而不是國際市場。受沙特籍記者卡舒吉遇害事件、油價下跌和新冠疫情影響,外國對沙特投資驟減。此時,沙特經濟也更需要對本國投資。
沙特公共投資基金成立于1971年。2020年,該基金資產總規模約達1.5萬億里亞爾(約4000億美元);該國計劃在2025年將基金資產提升至4萬億里亞爾(約1.07萬億美元);在2030年達到7.5萬億里亞爾(約2萬億美元),欲成為全球最大的主權基金,從而驅動沙特經濟多元化,增強該國的地區和全球影響力。
盡管沙特當局設定在十年內將該基金打造成全球最大的主權基金,但這一意圖仍面臨重重挑戰:
首先,投資收益與政治意圖難以并行。根據沙特統計總局數據,該國2016至2019年經濟增長率(同比)為1.7%、-0.7%、2.4%和0.3%,遠低于這四年的世界平均水平。沙特本國經濟增長遲緩,且多元化程度較低,除油氣礦產外缺乏具有較大增值潛力的新興產業。因此,公共投資基金增加對本國投資,難以獲得高收益率,無助于其提高基金收益和規模。支持本國經濟發展的政治意圖和獲得回報收益的投資意圖,實際上難以兩全。
其次,沙特政府缺乏足夠資金支撐。盡管公共投資基金增長迅速,但自2018年以來,該基金多次向銀行申請貸款,達數百億美元。財政大臣穆罕默德·阿勒賈丹表示,2020年4月和5月,沙特政府先后將該國中央銀行的400億美元儲備撥付給公共投資基金,導致其外匯儲備降至20年來最低點。未來幾年,受制于油價下跌和政府赤字增加,沙特政府缺乏足夠的財力向公共投資基金注資。
沙特王儲主導推動的“2030愿景”規模宏大,覆蓋社會、經濟改革和國家建構等多個領域。沙特政府原定于2020年對該愿景進行評估,但受疫情和油價暴跌影響,這一計劃目前進展并不順利。美國智庫大西洋理事會的一份報告顯示,“愿景”設定2030年私營經濟占GDP比重達到65%,但2019年僅達到40.7%。2018年外國投資占GDP比重則由2016年的3.8%下降至0.54%。2019年非石油出口額占出口總額的比重提升至22.4%,失業率下降至12%,但距離設定的2030年非石油出口額占總額的50%和7%的失業率等目標仍較大。2020年疫情影響下,沙特經濟更不樂觀。根據沙特統計總局數據,2020年該國經濟同比萎縮4.1%。目前,“2030愿景”的大部分計劃處于停滯狀態。旅游和朝覲受限以及國外投資大幅縮減,導致沙特政府的相關收入減少。
鑒于國內外經濟形勢,沙特推動公共投資基金進行職能轉變,目的是使沙特的“錢袋子”升級為“2030愿景”的投資“發動機”,讓其擺脫對石油收入的嚴重依賴。但這種依賴投資的新型食利模式并不如能源獲利穩定,更加沒有擺脫傳統的食利經濟思維,難以推動沙特的實體經濟發展。這種新食利模式能否成功,尚待檢驗。總之,沙特的經濟轉型仍路途漫漫、充滿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