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過問送出去的東西

陳亦權

小時候，我家養著一只大狗，我們都叫它“小黃”。后來，小黃做了媽媽，生下了三只小狗，它們和小黃一樣也都是黃色的，我給它們起名叫“大黃”“二黃”“三黃”。

農村里一般養一只狗看看門就夠了，生下來的小狗往往都是用來送人的，大黃二黃三黃的命運自然也是一樣。盡管我很舍不得，但這不是我能改變的。斷奶之后，母親就把它們送給了幾個親戚。

雖然之后的小黃依舊每天都陪伴著我，但我還是經常會想起它的三個孩子。我經常會在心里牽掛它們，不知道它們長大了沒有，不知道它們生活得怎么樣，不知道它們會不會也經常想我……

有一個周末，我跟著母親去鎮上買東西，我們在鎮上遇見了二舅媽，我連忙又喊又叫地問二舅媽說：“三黃還好嗎？它會餓肚子嗎？它長大一些了嗎？你對它好嗎？你給它做了自己的窩了嗎……”

“放心吧，不會餓肚子，它過得可好了，你就放心吧！”二舅媽又轉頭對我母親說，“看這小子，滿肚子都是牽掛！”

母親哈哈地笑著說：“哪兒啊，他也就是看見你才這么問一問，平時也不會想到它們。”

我想糾正母親，我平時也經常會想它們，并不是現在看到二舅媽才這樣問，但母親掏出了幾分錢，讓我自己去買冰棍吃。見有冰棍可吃，我也就把心里想說的話給拋到腦后去了。后來，母親在回村的路上問我說：“你知道我為什么給你錢買冰棍嗎？”

今天母親為什么主動拿錢給我買冰棍呢？我好奇地看著母親，母親笑笑說：“我只是不想讓你接著說話，孩子，你要記住，以后不管遇見誰，都不要問大黃二黃三黃它們過得怎么樣！”

“為什么不能問呢？”我很不理解。

母親想了想問我說：“你的同學或小伙伴有沒有送過你什么禮物或其他東西？”

“有，上個禮拜我的同桌還送給我一塊新橡皮，是他的爸爸從城里買回來的。”我說。

“如果你的同桌在把橡皮送給你之后，每天都問你那塊橡皮怎么樣了，那塊橡皮好不好用，每天都叮囑你要好好對待那塊橡皮，你會有什么感受？”

“他從來沒有那樣問過我，也從來沒有那樣叮囑我！”我想了想后回答說，“但如果他總是那樣問我那樣叮囑我的話，我肯定會很煩，我會覺得他好像很舍不得似的，好像對我很不信任似的，好像這塊橡皮的主人依舊是他而不是我似的。”

母親點點頭說：“孩子，你說得太對了，偶爾問一下代表著關心，但如果老是問就會讓他們覺得自己似乎還不是小狗的主人，他們會覺得似乎是在給你養小狗，既然我們已經把小狗送給他們了，就讓他們做它們真正的主人，完整的主人，明白了嗎？”

原來這里面有這么多玄機！母親的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幾十年來從來沒有忘記。

前些時候，我家的柯基生了兩只小狗，滿月之后我也把它們送給了我的兩個朋友。剛開始，他們還時不時地會發視頻給我看看，但我從來沒有主動去過問，后來他們也就慢慢地不再拍視頻甚至不再提起了，但是我一點也不生氣，我反而是覺得很欣慰，因為我知道，他們已經是小柯基們真正而且完整的主人了。

（編輯? 高倩/圖 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