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雨

汪弋珊

春，來得很突然。

滿樹的黃葉匆匆謝幕，被雨澆得透透的，散落一地的樣子像一群棲息的黃蝴蝶。

舉著一把傘，我穿梭在雨幕中，漫天的雨紛然而又漠然，手伸出傘往空中摸了一把，膩的，油滑的，附在手上甩不掉。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中哀嘆這雨不識時務也不討人喜歡，下起來就沒完沒了，捂得空氣又潮又濕，惹人厭。

我不屑地想著，在雨里橫沖直撞，想把這雨撞走。忽然，眼角掠過一星綠色，特別微弱，在灰色的雨中點起一盞燈。我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四下仔細搜尋。

找到了，是一棵小樹新發的嫩芽，那一點點綠怯生生的，卻又綠得理直氣壯，向世人宣告自己的降生。我看見它那么幼小，惟恐雨絲無情，讓它折了，想把傘與它共享，可幾絲雨銀亮亮地飄了上去，點了點樹芽兒的頭，特別特別溫柔，就像一位寵愛孩子的母親，親吻著孩子的面頰，然后揉揉他的頭發。我愣住了，這還是剛才的雨嗎？

是。

這雨從頭到尾都沒變過，變的只是看雨的心。我抬頭，春天的這場雨還在下，把天地輕柔地包住，朦朧的，不透明的，如暮色四合，但它卻是另一幅畫卷的起始色調。聽——那些雨中綠色的欲飛之蝶，扇動著翅膀，承接雨露之澤，異口同聲：

“飛吧，飛吧！盡情展翅吧！”

雨唱起民謠，淅淅瀝瀝似春風拂柳，歌聲蜿蜒著徐徐展開，抖動閃亮，纏綿著如絲綢，深切呼喚春的到來。

它們焦急地等待春天，卻不知自己就是春天。